2017年5月30日 星期二

大千世界觀


文:唐岐
《起世經》說世界是以須彌山為中心,東西南北四面各有一洲,也稱為「須彌四洲」。「閻浮洲」在須彌山之南;「瞿陀尼洲」在須彌山之西;「弗婆提洲」在須彌山之東;「鬱單越洲」在須彌山之北,又名北俱盧洲。我們的世界是屬於「閻浮洲」,是由青琉璃構成,地球的海水都會顯現青藍色,太空船飛到外太空來看太陽系的虛空也會是青藍色。「鬱單越洲」由天金構成,「弗婆提洲」由天銀構成,「瞿陀尼洲」由天頗梨構成,各有不同的虛空顏色。四洲之上有「欲界天」;欲界天之上有「色界天」,再上去則為「無色界天」。
「須彌山」在那?眾說芸芸,一般認為「須彌山」指的是一個「銀河星系」。然而,畢竟都還只是推測,現今天文科學發達,對宇宙現象,不斷的有新發現,然而目前天文知識對整個宇宙來看,依然渺小到微不足道。
一千個須彌山所形成的「須彌世界」,有一千個日月所照的四千洲天下,名為「一千世界」,或「小千世界」;「小千世界」就有一千個娑婆世界,一千個欲界天、一千個色界天等等。一千個「小千世界」才名為「中千世界」;一千個「中千世界」名為「大千世界」。「大千世界」中含有「小千、中千、大千」,所以也名為「三千大千世界」。一個「大千世界」只有一佛出世,亦即一佛度化「三千大千世界」。《佛說如來不思議祕密大乘經》中說,世尊以佛力令目健連尊者飛過西方九十九恆河沙數的佛土,來到「光明幢世界」;一恆河少的佛土,已無法計算,九十九恆河沙的佛國世界,就更難以想像了。
三界
「三界」指的是「欲界」、「色界」、「無色界」。「三界」共二十八天。「欲界天」是修五戒十善業後,所獲得的善業果報;「色界天」以上者,除了修五戒十善外,尚須修禪定功德,才能往生;禪定越高,所投生的天界越高。
一、欲界
欲界眾生具有淫欲、情欲、色欲、食欲。上自六欲天,下至須彌四大洲、阿修羅、畜生、餓鬼、地獄等,都有男女雜居,所以稱為欲界。
二、色界
色界已無男女相,沒有欲界的淫、食二欲,色身也已經沒有欲界那般的粗重與臭穢;色界尚有色質,因此稱為色界。
三、無色界
無色界沒有物質生活,沒有色質的障礙,所以沒有宮殿、國土,只存著「受、想、行、識」四心識,住在深妙的禪定之中。
欲界有六天:即為四天王天、仞利天(又名三十三天)、夜摩天、兜率天、樂變化天、他化自在天。「欲界天」分「地居天」與「空居天」。四天王天與忉利天,依於「須彌山」而住,稱為「地居天」。「夜摩天」以上已脫離須彌山,所以稱為「空居天」,「夜摩天」本身已有光明,不需要日月的光明,沒有晝夜之分。
諸天中與人道最接近的是「四天王天」,世間鬼眾是由四天王所統領。《長阿含經》曰:「東方天王,名多羅吒,領乾闥婆(香神或樂神)及毘舍闍神將(噉精氣鬼),護弗婆提人。南方天王名毘琉璃,領鳩槃荼(厭魅鬼)及薜荔神(餓鬼),護閻浮提人。西方天王名毘留博叉,領一切諸龍及富單那(熱病鬼),護瞿耶尼人。北方天王名毗沙門,領夜叉羅剎將,護鬱單越人。」現今的寺院大多能看到四大天王護法神。
我們娑婆世間的色身是濁垢的,天人的色身清淨有光明,天界越高,光明越明。「欲界天」所以會在色界天之下,乃是欲界有著男女的淫心,淫心會使身心沉重,浮升不起來。天界越高,色身雖然越大,卻是越輕,身心越是輕安。
心性清淨到具備初禪以上的禪定時,才能投生「色界天」以上。色界天已無男女欲念了,也就沒有男女相的差別。禪定越高,天界與色身越是光明,天壽也越長。禪定與「四空定」相應,則能投生於「無色界」的天界。
色界有十八天:初禪有三天,二禪有三天,三禪有三天,四禪有九天。四禪天當中有五天沒有外道居住,是三果以下聖人所居,稱為「淨居天」或「五重天」。「無色界」則有四天,是証得「四空定」的天人所居。
六道
三界中的有情分為六道,六道指天、人、阿修羅、畜生、餓鬼、地獄。天、人、阿修羅稱為「三善道」;畜生、餓鬼、地獄稱為「三惡道」。人道苦多樂少,有善業有惡業。人道越往上,善業的果報越大,樂受越好,直至唯樂無苦;惡業越大就越往下,苦報越長,苦受越強,地獄則是唯苦無樂了。
六道眾生只是一個慨略分法。有情法界多到令娑婆眾生難以了別,比如人道中,福報不同,就有富貴貧賤,也有白種人、黃種人、黑種人的不同,又有持戒修善的善人,也有不修善而自私自利的惡人。畜生道也是有虎、豹、牛、羊等等眾多的不同。神道也是這樣,有著種種種的鬼神,有信佛法造善業的鬼神,也有不信佛法造惡業的鬼神。
「天龍八部」在佛經中最常見的護法神,是屬於「神道」。八部指的是天神、龍、夜叉、乾闥婆(天音樂神)、阿修羅神、迦樓羅(金翅鳥神)、緊那羅(天歌唱神)、摩羅迦(大蟒神)。這八部也應該只是一個代表,各各護法神眾應該甚多甚多。
阿修羅屬於鬼神道,直譯為「非天」,指的是有天人的福報,但是瞋心大,沒有天人的德性,是很特別的一道。人道有阿修羅,天道裏也有阿修羅,鬼道裏也有阿修羅,畜生道裏也有阿修羅,所以獨立為一個法界,但是不論那個法界,都是喜好鬥爭,脾氣非常大。民間有些廟宇供奉的是「阿修羅神」,若是娑婆眾生在廟中有著輕浮行為,對神不敬,就會被處罰的可能,所以到了任何廟宇,都要懷著恭敬心。
在《起世因本經》中說:「其下階道(須彌山)有鬼神住,名曰伽樓羅足,其中階道有鬼神住,名曰持鬘;其上階道有鬼神住,名曰喜樂。」鬼神道與天道很接近,都具備相當程度的神通力,福報都比娑婆世間大甚多,只在於德性上,鬼神沒有天人好。
「鬼神道」與「餓鬼道」一般人會分不清楚。「餓鬼道」由於貪心、堅吝,才投生為「餓鬼道」。有無財、少財與多財三種,多以不淨物為生,比如食尿、屎、膿、涶液為生。
壽命
《佛說較量壽命經》中說鬱單越洲壽命一千歲,西瞿陀尼洲壽命五百歲,弗婆提洲壽命二百五十歲。我們「閻浮洲」壽命則不定,有時是十歲,有時是萬歲,現今娑婆壽命大約百歲。這四洲中,「鬱單越洲」人壽命最長,也由於福報非常大,所以人人都能滿千歲,當中不會有夭殤的情形。其它三洲,以及鬼神、龍、金翅鳥,乃至於諸天的壽命,都會夭傷的現象。
「欲界天」的壽命,在《佛說較量壽命經》又說:「人中壽命五十歲,四大王天成一晝夜。」依於欲界六天中的「四天王天」壽命五百歲來算,約等於人間九百萬歲。忉利天一晝夜,是人間一百年,而「忉利天人」的壽命是一千歲,等於人間三千六百萬歲;「夜摩天」二千歲,約為人間一億四千萬歲;「兜率天」人壽四千歲,約為人間五億六千萬歲;化樂天人壽八千歲,約為人間二十二億歲;他化自在天人壽一萬六千歲,約為人間八十八億歲。「色界天」以上的壽命就太長了,只能用劫為單位,初禪的梵眾天壽半劫,梵輔天一劫,----- ,非想非非想處天八萬大劫;「八萬大劫」約等於「銀河星際」成壞八萬次。
《正法念處經》談到阿修羅有很多種,有些阿修羅的壽命與天人差不多,有好幾億歲。餓鬼道的壽命也不定,有的餓鬼壽命也能達到萬年以上。至於地獄的壽命,《佛說較量壽命經》說:「四天王天五百年,相當活地獄一天的時間。」而無間地獄眾生的壽命,不是用百千萬億計算,而是以劫來計算,經換算人世間的時間,多到根本無法計算出多少年,所以墮入無間地獄中,《地藏經》都說:「千劫萬劫無有出期。」。
結語
娑婆眾生的五蘊色身,以須彌山來看,簡值渺小到無法比喻,猶如螞蟻無法窺探地球的世界。以世間的人身來看天人的色身,也同於螞蟻看大象。就壽命來看,我們人間百年,對色界、無色界的天人壽命劫數,簡直無法比喻,就像早上出生到了晚上就死亡的生物,牠們不知什麼叫太陽東昇,更不知什麼叫「冬去春來」,乃至於人身的細胞,剎那都在分裂,這對百年人身來看,兩者的壽命也是難以比喻。


「時間與空間」

「時間」乃「虛妄相」 李白的《把酒問月詩》說:『今人不見古時月,今月曾經照古人。』這是把時間預設在絕對。把時間設在絕對的角度時,宇宙一切萬物,乃至人類歷史,都成了時間的過客。若是不將時間預設成絕對,時間就只是相對性。比如比較花開前與花開後的前後差別,才會有「時間相」。若是離開了前後的分別,不會生起「時間相」。 「時間」只是世間的假名設施,並沒有相貌。若問說:「兒時的照片擺在前面,不就是時間相的証明嗎?」這也是透過比較「現在與過去」的相貌差別,才有「時間相」。世間萬物都在「無常」下流逝,有了「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」的分別認知,就有了「時間感」。 當我們專一在看一本喜歡的書,不會感受時間在流逝。若是期待他人到來,就會感覺時間過得很慢;這是因為我們的心處在期待的「未來」中,心就處在「時間相」中,就會感覺時間一直在流逝。若是離開了期待,心無所住,「時間感」就消失了,就如高僧入定,感覺彈指,卻已過數日。 《虛雲老和尚開示錄》中,說了二則有關「時間」的「虛妄相」的故事。 (一)昔日有一禪和子在鼓山掛單。有一生癩病僧,別人看見都討厭他,這禪和子年紀才二十多歲,很慈悲細心招呼病僧。病僧好了,與禪和子一同起單。病僧曰:「我多謝你的照顧,病才醫好,否則我早就死了。你和我一齊到我小廟去住住吧。」禪和子說:「我先朝五台,將來再到你小廟去。」禪和子朝完五台,回到鼓山,訪那病僧。那病僧就在一金絲明亮的寺門邊迎接他說:「等你很久了,這麼遲到。」便倒一杯開水給他喝。禪和子說:「路上未吃飯呢!」病僧說:「請稍等一下,飯就送來。」病僧便去牽牛、犁田、播種、拔秧、插秧、薅草、割稻子、碾米、作飯。不知怎樣攪的,頃刻間飯就弄好了。飯吃完之後,禪和子想告假去,病僧請留一宿。迨天明下山,則江山依舊,人事全非,已改朝換代過了很多年了。 (二)羅浮山沙門慧常,因採茶入山洞,見金字榜羅漢聖寺,居中三日而出,仍在茅山,人間五年矣。你看時間長短,是不是唯心所造呢?只要你能定慧圓融,二諦融通,深入三昧,一念無生,則見「無邊剎境,自他不隔於毫端;十世古今,始終不離於當念」。 《法華經從地湧出品》中說:『諸菩薩摩訶薩,從初湧出,以諸菩薩種種讚法而讚於佛,如是時間經五十小劫。是時,釋迦牟尼佛默然而坐,及諸四眾亦皆默然五十小劫;佛神力故,令諸大眾謂如半日。』五十小劫的時間,在佛的不思議神力下,令我們眾生的感覺只是半日時間。 就娑婆世界,現今的科學已証明「引力」與「時間」成反比,「引力」越大的地方,時間越慢。比如某個星球的引力大於地球,就有可能星球一天,是地球百年或千年,同於佛典所說「忉利天一日夜,相當人間一百年。」、「活等地獄一日夜,相當人間九百萬年。」
《空間》
「空間」也同於「時間」是世間所設立的名言。比如「台中」是在「台北」的南方,這是預設「台北」為定點來說。若是以「台南為定點,「台中」就成了「台南」的北方。
一個常在外地旅行的人,會常常在睡醒時,一時不知身在何處?必須經過意識的思惟、分別,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;所以「空間」也是要依於心識分別才會有。
《地藏經》說「無間地獄中有床遍滿萬里,一人受罪,自見其身遍臥滿床,千萬人受罪,亦各自見身滿床上,眾業所感獲報如是。」每個人所感受到的空間,乃由自己的心識所現。
常言:「橫遍十方,豎窮三際」,是說我們的心性沒有時間與空間的障礙,心性遍滿一切時、一切處,十方法界,只要與心念相觸,不論何時何地,都全攝在心內中。比如登過玉山的人都知道有一個「排雲山莊」,沒去過也沒聽過「排雲山莊」的人,即使他住在台彎已有一百年,在他的生命中,「排雲山莊」等同不存在。喜歡旅遊世界各地的人,談起當地,雖然相隔千里,也猶如在眼前。所以《楞嚴經》說:「當知虛空生汝心內,猶如片雲點太清裏;況諸世界在虛空耶。」我們的心性像明鏡,照人現人相,照山河大地亦現山河大地,可大可小。
《維摩詰經》中記述維摩詰菩薩入於甚深三昧,於「時空」中自在無礙,經中記述著維摩詰菩薩用他的右手取「妙喜世界」的一部分國土放在我們娑婆世界中。妙喜世界有神通的菩薩、聲聞、天人,能覺察到妙喜世界在移動,於是向不動如來求救說:「唯然世尊!誰取我去!願見救護。」無動佛說:「非我所為,是維摩詰神力所作。」其餘未得神通者,不覺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空間在移動。一部分的妙喜世界,雖然融入娑婆世間中,娑婆世間也一樣不增不減,所有一切有情都不會感到世間有所迫隘,與未移動前完全一樣。
這個現象猶如地上排著十個明鏡,這十個明鏡各各照見了無邊的山河大地;再另外用一個明鏡來照射這十個明鏡,這十個明鏡內的山河大地,全攝在一個明鏡中。這個明鏡也依然是原來的明鏡,前後一如,不增不減。心也一樣,十法界全在一心中,重重無障礙。
唐朝李通玄讀『華嚴經』悟道以後,用一首偈語描述了頓破「時空」的智慧名言:『十世古今,始終不離於當念;無邊剎境,自他不隔於毫端』。又如《佛說大阿彌陀佛經》說:「我作佛時,剎中清淨照見十方無量世界,菩薩欲於寶樹中,見十方一切嚴淨佛剎,即時應現猶如明鏡覩其面相。」同於《華嚴經》的「重重法界觀」。「空間」不只是三度、四度空間而已,各各空間能含攝一切空間,重重無盡。

2017年5月24日 星期三

《小止觀札記》三

第六章 正修行1
上來說二十五法是正修行的前加行,具備了這二十五種善法加行,才開始進入「止觀」的正修習。
 正修習方式分為二方面:一是坐中修;二是歷緣對境修。前者是「靜中修」,後者是「動中修」。修習的法則,不外「由內而外」、「由靜而動」、「由粗而細」。先從靜中「坐中修」,而後「歷緣對境」來「動中修」。亦即先養成靜中定,而後延伸於動中定;先觀察內在的心念,再延伸到六根對六塵的處事心念。
「坐中修」分成五節:
一對治初心粗亂修止觀。二對治心沉浮病修止觀。三隨便宜修止觀。四對治定中細心修止觀。五均齊定慧修止觀。
前三項是針對初學者的粗亂心來詳細說明止觀;後二者是對久修止觀者說。
.對治初心粗散亂修止觀
初學止觀一定會有心粗散亂的情形,得先明白如何修習止?如何修習觀?修「止」方想,智者大師提出了三個方便:繫緣守境止、制心止、體真止。

1.『一者、繫緣守境止,所謂繫心鼻端臍間等處,令心不散故。』 即是把心繫念在「鼻端或臍間」上來修「止禪」,「臍間」也是所謂「丹田」。也可以緣住「呼吸,或「佛號」。「所緣境」要能令心生起歡,效益才會好。 此方便最常用於「初學止觀者」,或者煩惱熾盛時。這個階段旨在「淨化強大的攀緣習性」,不在「修觀」,也還不適合「修觀」,因為強力的作意,令心太過緊繃,念與念之間沒有空間進行觀照。 『二者、制心止。所謂隨心所起即便制之,不令馳散。』當「妄想習性」漸漸淡化後,「所緣境」的繫念,就可以偶而放鬆,也不會掉失;等到「妄想習性」又再現起時,再緣於「所緣境」。比「持名念佛」,淨念相續,覺察到「妄念」現起時,就回到「明覺念佛」;在「明覺」之下,妄念即消,回歸淨念相續。 又如在靜坐中覺知「所緣境」時,當妄念現起時,即覺知妄念現起,不須要起心制止妄念,只管「覺知」所緣境,不去管妄念,當下即「離妄即覺」。「妄念」會在覺知的智光下泯息,回到「正念正知」。如此不斷的淨化「攀緣習性」。 「繫緣守境止」是讓心緊緊看住「所緣境」,將心安住在「所緣境」中。「制心止」則只是「覺知」所緣境沒有跑掉。比如「看住」手中五個錢幣是「繫緣守境止」,作意緊緊繫念在所緣境上。「制心止」則是只是「覺知」手中有錢幣,心依然能夠同時覺知外境,心境相應「輕鬆、寬坦」。「繫緣守境止」是「制心止」的前方便。「制心止」則是「體真止」的「前方便道」。 『三者、體真止,所謂隨心所念一切諸法,悉知從因緣生,無有自性,則心不取。若心不取,則妄念心息,故名為止。』 「體真止」是「出世間」的「般若定」,不同於「繫緣守境止」與「制心止」的「世間定」。「體真止」要先具備「緣起性空觀」的正知見,比如修定時,妄念紛飛,令心繫念「呼吸」來止息妄念,是「世間定」。觀妄念因緣生,法爾緣滅,心不受妄念干擾,是「體真止」。又如煩惱現前,心念煩亂,就放鬆身心散步去,能暫時遠離煩惱,是「世間定」。了知「煩惱」只是一時的因緣所生,面對問題,瓦解煩惱是 「體真止」。 。

體會「體真止」可以從二方面同時進行:一是「了達妄念本空」的緣起般若。二是「自肯當下心性清淨不生不滅」。二者一體兩面,猶如雲霧散開時,明月自然高掛天空。然而,雲霧未散開前,明月的光耀有減損嗎?沒有﹗洞觀妄念本空,心性如如,不垢不淨,即是「體真止」。
我們若是一時無法從「緣起性空」相契體真止,智者大師再提出二個修習方便法:
一者在時間上,觀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三心了不可得。
二者由空間上,觀識心皆由「根、境、識」和合而有。比如眼見色,經過意念分別才產生眼識;當看到紅色的花時,只是「根、境、識」和合而成。
緣起性空觀,是「總相觀」,通一切法的總相。觀三心了不可得或觀心識由「根、境、識」和合而有,則是「別相觀」。我們要透過一切現象的「別相觀」,才能逐漸相應「總相觀」。
智者大師又說:「當反觀所起之心,過去已滅,現在不住,未來未至,三際窮之,了不可得。」所謂的「現在」,念念剎那都在遷變,沒有依止處,所以說「現在不住」;煩惱轉移後,之前的煩惱跑到那兒去了呢?也是覓之不可得,正是所謂「正生無住處,生已無去處。」心念隨著因緣生,也隨著因緣滅,念念不住。過去、現在、未來只是世間溝通上的假名,所以三際並沒有實質的真實相。
若是誤以為証得「緣起性空」、「諸法畢竟空」後,心識就沒有覺知、沒有苦樂的覺受,就墮入了「斷滅見」了。智者大師為了避免我等墮岐路而告誡說:「行者雖觀心不住,皆無所有,而非無剎那任運覺知念起。」心念隨著因緣生,念念不住,猶如幻化,但是心性本身具足遍照的覺性,不會是沒有「覺知」的「斷滅空」。智者大師所以強調「非無剎那之念,旨在避免學人墮在如木石無覺知的「斷滅見」。「任運覺知念起」是指心念能隨境而顯,猶如大鐘,叩之即響,不叩就寂靜無聲。
智者大師 說:「初心修學,未便得住,抑之令住,往往發狂。」初修止觀,切忌一昧壓抑,不然會造成反效果,令身心會失去調和,乃至發狂。
止觀修習,要能不躁進,也不懈怠。在精進的同時,也要懂得適度的放鬆。放鬆不是懈怠,是為了走長遠的路。只要時時勤修止觀,日久功深,就能掌握到當中的要領,如智者大師說:「如學射法,久習方中」。
如何修觀?
對治「初心粗亂修止觀」這一節中,先說修止。「止」的特色是寂靜不散亂;「觀」的特色是具有觀照的覺察,乃是有尋有伺的心識活動。「體真止」是透過義理的思惟、領悟,而後安住於無相的般若。
智者大師把「觀」分成「對治觀」與「正觀」二種。人身是四大組合,會老、病、死;然而義理雖知道,無始以來的「欲愛」習氣,會令心念無間的貪戀色身,就是看不破、識不透,也放不下,身不由己的隨著業力輪迴。
要如何來鬆動這股無始以來的迷執慣性,讓解脫法乳流進心地?佛陀教授了「對治法」,會對貪欲重的眾生說「不淨觀」;為瞋恚重者說「慈心觀」;會為我執特別重者說「界分別觀」;會為妄想、掉舉重的說「數息觀」。我們眾生貪瞋痴俱全,只是偏重上有所差別,所以上述所說的對治法也只是一個大原則,就如智者大師談到「隨便宜修止觀」,告訴我們在坐禪時,要依個人的因緣時節,作適當調整止觀次第;比如在坐禪中,浮現「貪欲」的話,就修「不淨觀」來對治,若浮現出「瞋心」,就暫時先修「慈心觀」以為對治。
《禪秘要法經》記述尊者迦枬延有一個弟子名槃直迦,出家已很久了,尊者為槃直迦教授了一段偈語,總共教了快三年,槃直迦還無法領會通達。尊者迦枬延運用一切智慧,費盡一切心思,也無法令槃直迦突破困境,只好帶著槃直迦來到佛所,請示佛陀。佛陀觀察後,說明原因,原來槃直迦九十劫前,出家為比丘僧,聰明多智,能讀誦三藏經典,由於自恃聰明,心懷憍慢,心念不是昏沉就是掉舉,又不願意虛心受學,只是一昧對初學、對經典不熟悉的人,自讚他所讀誦三藏的法義,以致命終後,墮入黑闇地獄,歷經九十劫,都處在黑闇之中,了無智慧。所幸能仗著出家功德,從地獄出來,即得生天上。雖生於天上,他的天宮光明與供具,也比其它的天人較為低劣。以槃直迦過去讀誦三藏的功德,天上命終後,才能生於有佛出世的世間,卻因為過去世的貢高我慢,以致雖聽聞了殊勝妙法,也得遇善知識的教導,卻無法了解,無法通達諸法實相。於今因緣已具足,我當為槃直迦說方便法,教授繫念法,令其得利。
佛陀又告訴槃直迦說:「你過去世因為心念過於放逸,才遭受九十劫的大苦,你現今要端坐繫心,莫再放逸。」於是佛陀對槃直迦教授了「白骨觀」,又說明在作白骨觀的過程中,遇到了某些障礙時,有時要改修「九想觀」,有時要改修「慈心觀」來對治。槃直迦比丘聽聞了佛陀的教誨後,不敢再有所放逸,對佛陀所教的法,一一諦觀, 心念了了分明,經典說:「應時即得阿羅漢道、三明六通、具八解脫、自念宿命,所習三藏,了了分明,亦無錯謬。」佛陀又接著說:「就算像槃直迦比丘,愚痴到一首偈語,三年教不會,也能由繫念「白骨觀」法而當下証得俱解脫阿羅漢,何況聽聞教法能理解者,修証的因緣更是具足。」於是交代了尊者迦栴延要把「不淨觀」法流傳下來,讓後世愚癡眾生、憍慢貢高、邪惡眾生,有個對治法來排除修証上的障礙。
白骨觀、九想觀(帳想、青瘀想、壞想、血塗漫想、膿爛想、蟲噉想、散想、白骨想、燒想),都屬於不淨觀,至於詳盡的觀法,《禪秘要法經》有詳盡的說明。
瞋心重者,宜修慈心觀以對治。瞋心略說有三種:
一是非理瞋:指的是無關於他人,自己在觀點上生起瞋怒,比如在觀點上理解不同,自己生起瞋恨。
二是順理瞋:比如對不守交通規則者,生起瞋恨心;或者對在公共場所吸煙者非常討厭。
三者諍論瞋:面對不同的觀點時,堅持自己的觀點是對的,他人是錯的。
慈是給予樂;悲是拔苦。慈悲也略說三種:
一者「生緣慈」:「生緣」是一切有情依於緣生的個人。把十方眾也生看待成自己的父母、兄弟、姊妹,而真心的給予快樂。
二者「法緣慈」:通達諸法空相,明白世間名言只是假名設設,破除「我相」、「我執」後,泯絕了你我對立的觀念,所生起的慈悲心。
三者「無緣慈」:証得法性平等,泯絕冤親、善惡等等差別見。對一切眾生平等施捨,亦即對一切眾生「無緣大慈,同體大悲。」。
「界分別觀對治執著我相」。以解析的方式,觀察到一切現象是緣生有、是幻有,非實有我。「界」是心識產生的分界,六根六塵,以及二者和合產生六識,共為十八界。這十八界包含了心識的一切活動,我們可以從中觀察到根、塵、識一切現象皆是依於因緣生,變異無常的現象。從界的現象,了知諸法無常,無我、我所。
「數息觀對治多尋伺」。智者大師把觀呼吸簡略為六個次第:數、隨、止、觀、還、淨。數是數呼吸進出的次數,可以把心專注丹田或鼻端上,同時觀察呼吸的進出,由一數到十,再由十數到一。所數的有三種:出、入、息,這個「息」是出入的中間那段不進不出的時段。
「觀呼吸與不淨觀」被稱為「二甘露門」,從佛陀時代以來,都被佛弟子所重視。佛法東傳而來時,東漢到唐代這期間,神僧特別多,與當時崇尚這二法門有著密切關係。當時東來的印度高僧,都特別重視修証經驗,只是止於師徒相傳,少了文字記載。《安般守意經》即是記述當時的觀呼吸修法,只是《安般守意經》的內容是集結式的,沒有完整的修証次第。智者大師把這些大師的修法作個完整的整理而記述下來,定名為「通明禪」,放在《釋禪波羅蜜》中最後一章,記述如何由「通明禪」証得四禪與神通妙用。
正觀
前面所說的對治觀,是屬於諸法的別相,比如現貪欲相時,即以「不淨觀」對治;現瞋心相時,即以「慈心觀」來止息。正觀則是觀諸法「總相」,以一切法皆依緣起生,所以由觀「緣起性空」,再擴及一切諸法依緣而生,緣生無性,無性之性即是實相妙性,而入於「諸法實相」。
「諸法實相」的觀法,也要有方便次第,先觀「所觀的境」。外境是靜止相,容易觀察清楚;心念的流動是快速又細微,不容易觀察清楚,所以適合先觀靜態的事物。
第六章正修行( 2 )
正修習方式分為二方面:一是坐中修;二是歷緣對境修
坐中修分成五節:一對治初心粗亂修止觀;二對治心沉浮病修止觀;三隨便宜修止觀;四對治定中細心修止觀;五均齊定慧修止觀。「對治初心粗亂修止觀」已於上述說明。
二 對治心浮沉病修止觀
「浮」是指「掉舉」,就是心念對外境攀緣,一時興盛,靜不下來,這時候適合修「止」。「止」是對治攀緣,令心寂靜而安於當下。
「沉」是「昏沉」,是心念失去明了的覺照,比如我們色身處在非常疲勞或者睡眠不足,心性就瞪瞢,對事情失去明覺的觀察力,這是「昏沉相」。這時要修觀對治,可以觀「佛的相好」、「光明相」,或思惟極樂世界依正莊嚴功德。
「昏沉與掉舉」是凡夫中必然會有的現象,也是所有學佛者的一生功課。《楞嚴經》說「理則頓悟,乘悟併銷,事則漸除,因次第盡。」,「昏沉與掉舉」是屬於「事修」,儘管明白「昏沉與掉舉」二者皆是空無自性,但是定慧未圓融前,它就會伴隨著習性在因緣時節裡顯現。
寶靜大師提到有部分「久修止觀者」會陷入「以無記當成無昏沉掉舉」的陷阱。修止觀者,在初步暫時調伏粗的「昏沉與掉舉」時,就執在無相中,以為是「聖境」;然而這個「無相」是欠缺止觀,觀察不到微細心相,才誤以為已處在「無相」中;或者以意念作意,安住在不分別,以為「無相」。一旦作意安住在不分別中久了,他的心相就漸漸的失去覺察力而不自知。這個失去明覺心相,一旦誤以為是「諸法空相」,就是落入「無記」中了。「無記相」是一時伏住妄想而來的,不是窮觀法界性而証悟的,他的心雖然不是完全暗昧,但也不明覺,念頭也不清明。妄念生起來時,也沒有般若明覺力去覺察到它的相狀。道業就這樣虛度光陰,直至臨終時,才會有所發現,只是已為之已晚矣。這也正是禪宗所說的「墮在無事匣裡」,只是一昧的伏住心念不起,不是經過「觀照」所現起的般若。
「無記相」者會為了令心達到無相,不令妄念升起而伏住起心動念,他的心境必是偏靜的,也覺察不到「起心伏住」的細念,對微細的妄念欠缺覺察的正知力。在遇上了煩惱,會以遠離或厭離的心念來面對,不相應煩惱的空性,也不會生起正觀煩惱即菩提的般若,與解脫慧不相應,禪宗形容為「死水一灘」,或說「死水不藏龍」。
三 隨便宜修止觀
「昏沉修觀,掉舉修止」,這是大法則。只是各人的學習因緣都不盡相同,在止觀過程中遇上的瓶頸也不盡相同,必須依於各人的狀況因緣來應對,稱為「隨便宜修止觀」,隨著個人因緣而有不同的制宜。
當發現心念浮動了,就修「止門」;若是修了很久也感受不到修止的效益性,這時可以試著修觀,比如觀「呼吸散於全身」,或觀佛的功德,不必拘泥於固定的原則。或者心在攀緣外境時,比如戀執所愛的人、事、物,此時可以修安般,令心繫念於一境來止息內心的攀緣妄動;也可以修觀,觀對方的色身敗壞時,所呈現的腫帳、惡臭、蛆蟲種種,令心不再慕愛,止息攀緣。
四 對治定中細心修止觀
如何修止?如何修觀?如何對治昏沉、掉舉?這些都是修止的前行,這些心念是粗的。當能初步排除妄念,進入細心的禪定狀態時,此時身心會有禪悅生起。身心效應會令生理機能異於平常,滿懷愉悅,乃至喜樂湧動不已。修止觀到了這階段,會有很多岐路,若是沒有教理基楚,或與善知識討論,就有可能從此走入外道,所以智者大師說:「定心細故,覺身空寂,受於快樂,或利便心發,能以細心,取於偏邪之理﹗」。
「覺身空寂、受於快樂」,當心寂靜時,最先感受到的是色身粗重感消失了,代之而來的是「輕安覺受」。粗重的色身覺受會逐步轉化為如雲如霧、若有若無的輕盈覺受,遍身清涼。初次感受這妙樂時,心中不免會有難以言喻的喜樂湧動。
「利便心發」是由禪定開發了前所未有的潛能,比如觀察力比之前靈敏,氣色比以前好,或有可以多日不進食也能精神煥發。若是把這些身時效應執為聖境,貪著而孜孜自喜,當下就有墮入邪見的危險;或者執著「當下明明白白的心就是道、就是涅槃」時,也就墮入邪見了。這種細心的偏見,是《楞嚴經》所說:「一切境界莫作聖解,若作聖解即受群邪」。這類偏見常見於致力修止修定,卻有止無觀,不知道當下的覺受只是禪定的身心效應現象。若是無因緣與善知識討論,他有可能窮其一生,都難以跳脫這樣的困境。
「禪定」只能暫時伏住煩惱,無法究竟止息煩惱,屬於「有漏定」,猶如石壓草,無法澈底瓦解。必須相應「無漏慧」,定中有慧,慧中有定,「定慧等持」的「道共定」,才能根除煩惱。
在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中,談到修奢摩他時,提到常見的一個岐路:「住於心境,不見一切相,無「明了之相」,稱它為「止」;有明了之力稱為觀;或把沈寂無所緣之念當成般若空的智慧,這是錯誤的偏見。」
「止」是心一性境,一心一境,不是無「明了之相」;「觀」則具有思擇功能,而非只是明了之力。其次是,心中有沒有「無明了之相」,是屬於「三摩地」中有無「沈沒昏沈」的差別。心昏沈了,就會失去明了之相,不是「止與觀」的差別。何況「無我智」的般若是「証與未証」無我的智慧,而不是住與不住於有無「明了之相」。
《菩提道次第廣論》又說:証空性妙三摩地有「明樂無分別定」,但未証空性之定,也有「明樂無分別定」。在修定過程中,若執心令無分別,以無分別為所緣境,久攝其心,也能在相似無分別定中生起喜樂;但是這種喜樂,是本身無法發現自己細心有所執著,而非自己真的已無所執著,更不是由般若空觀所証的明樂無分別,必須仔細分明。
五 均齊定慧修止觀
修止觀過程中,在方便上有偏重止或有偏重觀,最終則是「止觀雙運」。若是有定無慧,則是枯定、痴定,與解脫的般若智慧不相應;有慧無定,也只是狂慧。或是慧多定少,也是定心不穩,念頭無法專注觀察,猶如風吹燈燭,燭光閃爍不定,,所觀察的般若慧,也無法照得明明了了。
我們若能依於「如何對治粗亂修止觀、如何對治心浮沉修止觀、如何隨便宜修止觀、如何對治定中細心修止觀、如何均齊定慧修止觀」這五個方向,智者大師說:「必於一生不空過也」,必能有所成就。
作意思惟是觀慧不可或缺的前行,所謂「善分別諸法義於第一義不動」,亦是先對法義有了正確的慨念,而後經過嚴密的觀慧擇思、定中思惟,才能相契諸法第一義諦;而非是不作觀察,唯是一昧作意於「無分別相」。
自在、任運、無執、無住的心境是「果地境」。我們在因地修習上,要先由「有影像分別」的來作意觀察,觀察法的空、苦、無常、無我,或緣起實相,再延伸遍及一切法的尋伺、伺察,及至窮觀諸法別相、總相,直至現觀諸法空相,才能說是無分別的「般若實相」。
歴緣對境修止觀
一歷緣修止觀
「止觀」分為「坐中修」與「歴緣對境修」,先由「靜中修」再延伸到「動中修」,才能漸漸遍於一切時、一切處都不離止觀雙運。
「歷緣」的「緣」,是指六緣:行、住、坐、臥、作作、言語。「對境」的「境」是指六根相對六塵的塵境,「眼耳鼻舌身意」六根對「色聲香味觸法」六塵所產生的心識。「歴緣對境修止觀」是觀察一切起心動念,或觀察它的動機來修止觀,比如觀察「臥」是為了休息,還是貪圖安逸呢?。
當在行走時,要觀察到行走的動機是什麼?是染煩惱呢?還是有利於善法?要能離於染上煩惱,心念才能安住於止觀,才能在現象中了達煩惱空無自性,而安住於「體真止」,名為修「止」。「住、坐、臥、作作、言語」都以此類推,要先觀察動機,再依「體真止」安於「無作心」。
「觀」是觀察,觀察「住、坐、臥、作作、言語」的動機後是善、是惡、是無記後;再觀照「能行」與「所行」皆緣生而有,依「緣起性空」理諦,了達「諸法畢竟空」,名為歷緣修觀。「坐、臥、作作、言語」也是以此類推,名為「歷緣修觀」。
二對境修止觀
「對境修止觀」與「歷緣修止觀」的模式大致雷同。
眼對色時,對美、醜不生貪染或厭惡,心念無貪、無瞋,只是單純的根塵相對,不起貪愛染著,不起攀緣妄想,即是「對境修止」。觀一切美醜,皆是根、塵、識和合,才會生起美醜的分別心識,若能洞觀外境不外因緣生和合而有,了達緣起空寂性,了達一切煩惱空無自性,從而歇下攀緣心。「攀緣心」止息時,則心境空寂,是為「對境修觀」。
耳聞聲時,聽到好聽的音樂、讚美的話,或聽到噪音、罵人的話;鼻聞香時,或聞臭屎時;舌嚐甜、苦味時;身子接觸到冰冷、溫暖時,當中的「對境修止觀」模式,皆同於「眼對色塵」。對境心念如如不貪染,是為「修止」。了達根境因緣所生,現象隨緣遷變無常,趣入諸法畢竟空,是修「觀」。
意根對法塵,是指五根見五塵時,眼見色生眼識,耳聞聲生耳識等等了別都由意根所主導。意根也能獨自活動,比如見到某位法師,日後想起來時,法師的塵影就會浮現上來。五根對五塵後歇下來的法塵,意根能自行攀緣出來,唯識學稱為「獨影境」。就日用中的修行,沒有跳出六根對六塵的範圍,所以古德祖師都說:「六根門頭好修行」。
第七章善根發相
「善根」是從過去生延伸到今生,但是今生若是不修行,也無法引生過去的善根;比如有些人生來對畫畫特別有興趣,也學得很快,若是沒有因緣發掘,畫畫天份也可能一生都沒有機會發揮出來。過去世有禪修過的人,今生在「止觀修習」中,會很快的引出過去世所修的証量。
善根發相有二種不同:一是外善根發相。二是內善根發相。
「外善根發相」:當一心修止觀後,引生了行為上善根,比如對布施、孝順父母、尊敬師長、供養三寶等等,生起了前所有的喜樂心、恭敬心;或者發起持戒、素食的勇猛心;或者由衷樂於參與法會或有益於大眾的公益活動,這些都屬於外在的善根發相。
內善根發相:由止觀引生「內在善根的身心效應」。
智者大師對「內善根發相」分成三節說明:
甲。明善根發相。 舉五種止觀修習:觀呼吸、不淨觀、慈悲觀、因緣觀、念佛觀等五種,說明各觀之間的不同善根發相。
乙。辨別邪偽禪發相與真正禪發相的差別。
丙。要明確知道如何修止觀來長養這些善根發相
甲。息道善根發相。「息道」是觀呼吸,是由觀呼吸之道來修止觀。先經過調身、調息、調心,令身心由粗重的、散亂的,漸漸的寂靜下來。雖然身見尚在,但是身心輕安,如雲如霧,清涼無擾,進入欲界定;若能再進一步令定心凝注不亂,就能逐漸忘失身相的存在,心念由有相轉為無相,猶如處在太虛中,名為「未到地定」。這裡的「未到地定」是尚未到「初禪」之前的「未到地定」,是發起善根發相的「根本定」。
要具備什麼樣的禪定,才能相應解脫慧呢?「未到地定」大致是歷來古德所共識。
如何進入「未到地定」?智者大師說:「行者善修止觀故,身心調適,妄念止息。因是自覺其心漸漸入定,發於欲界及未到地等定,身心泯然空寂,定心安隱。於此定中,都不見有身心相貌。於後或經一坐、二坐,乃至一日、二日,一月、二月,將息不得,不退不失。即於定中,忽覺身心運動,八觸而發者,所謂覺身動、痒、冷、煖、輕、重、澁、滑等。當觸發時,身心安定,虛微悅豫,快樂清淨,不可為喻。」
在「未到地定」中,有幾項指標:一是在定中空掉身見,只安住於空寂的明覺中。二是在「未到地定」中不退不失一段時間後,就會引發「八觸功」,感得身心愉悅的現象,這「八觸」中,並不是完全都會出現,各人的因緣不同,出現情形也不盡相同,有的只會出現三四種。
觀呼吸、不淨觀、慈悲觀、因緣觀、念佛觀等五種觀法都是善巧方便,何以智者大師把觀呼吸會放在第一觀?智者大師在《釋禪波羅蜜》第五卷中說:「如經說阿那波那,是三世諸佛入道初門。」「阿那波那」就是觀呼吸,也是「安那般那」的異名。智者大師又說:「西國法師,相傳不絕,多以此法為學道之初。」不只是佛陀常以觀呼吸教授佛弟子,印度高僧東來時,也都傳安般禪法,那時候証得高深禪定的高僧特別多。
《釋禪波羅蜜》中用三個過程說明欲界定:粗住心、細住心、証欲界定。由觀呼吸中,先令心緣於呼吸而得安住。安住之初,必須強力作意,稱為「粗住心」。安住一段時間後,浮動的心念慢慢靜下來,漸趨於寧靜,稱為「細住心」。
最始坐禪,身子很容易偏斜,必須時常修正姿勢;當住在細住心時,身心會有調和作用,會產生一股力量很自然的把身子扶直,坐起來感覺舒服,這舒服感消除了許多色身的粗重感,是為「欲界定」。
在欲界定中,氣脈調和產生扶直身子的舒服感,帶著明顯的身見。若能不理採這股舒服感,一心隨順著呼吸進出,從隨息中,身心漸漸的空寂,直至只有清明的明覺心,色身的感覺不見了,猶如處在太虛中,不見一物,名為「未到地定」。
智者大師提到會得又退失禪定的六種原因:
一是希望心。當心有所期待更殊勝的禪定時,執著的心就會生起,禪定就被執心所破壞了。
二是疑心。對所學的觀法,尚未了解,疑心若生起,禪定就會退卻。
三是驚怖。當身心因止觀產生變化時,心若驚怖,專注力就散了,禪定也隨之退失了。
四是大喜。身心有著未曾有的喜樂在湧動時,就會執著喜樂,專注的禪定力也會散掉。
五是重愛。就是染著貪欲,或染著禪定所引生的快樂覺受,也會退失禪定。
六是憂悔。害怕所產的身心效應會造成傷害身心,就會生起憂慮而退失定心。或者「懊悔心」一生,心念就散亂了。
「欲界定」所產生的扶直身子,是身心的變化開始。心念會有由流散漸漸凝注的覺受,那種覺受像由流動性漸漸凝固的感覺;當凝注不動時,會產生「未到地定」的輕安,清涼覺受如雲如霧般的從會腳底升起,澈骨澈髓;升到腰間,會感受腰以下的部位,妙不可言,而腰上的覺受是則粗重的,如此慢慢升至頭頂而遍滿全身時,會身直如松,清明如立身於無邊際的太虛的輕安覺受。
智者大師說「輕安覺受也有由頭頂而降下來的」。只是由頂而降的定力比較不札實,容易散失。這種輕安樂受非常殊勝,一般都會有喜樂大湧動,也會因心念過於湧動而散失輕安覺受,一般必須經過二或三次的經驗,才能在升起時不執著樂受,令輕安遍滿全身。
未到地定造成身心效應非常強烈,過去不曾有,突然而來時,心中會不免頓起驚恐,比如氣脈造成的耳鳴,猶如龍鳴虎嘯,身內有鼓聲、小爆炸聲、冷熱等等;這突然而來,加上不知道這樣的現象是否會威脅到生命,心中不免會生起恐懼,「輕安覺受」就會在驚怖中漸退失,若是又無知的誤信所謂「走火入魔」的傳聞,更會害怕到不敢再坐禪。
我們凡夫對色身的愛執,是修行最大的障礙,我們如果能像古德那般,用生死心修行,把修行看得比生命重要,當能排除種種障礙,直趨無上道。
「未到地定定」也有邪偽,智者大師在《釋禪波羅蜜》中提出二種現象:定心過明或定心過暗都不是正定。
定心過明時,於定中現出青黃紅白種種顏色,或者看到日月、星星、宮殿,會有這些現象,涉及複雜的個人因緣,但是不論現象是什麼,都是因止觀而引發的身心效應。若是執著現象為真,不知這是身心所產生的幻相,並且執為聖境,就會執成邪見。
定心過暗者,會在進入未到地定後,就像熟睡,處在無心、無意識的狀態。殊不知正定乃「惺惺寂寂、寂寂惺惺」,清明而明覺,而不是昏暗無知。若是誤以為什麼全無知覺才是入定,就會從此住於邪定而不自知。
安住於「未到地定」中,接著會引生八觸功德動、痒、冷、煖、輕、重、澁、滑。這八觸不一定都全發,有二發、三發與多發,隨個人的身心不同而有千差萬別,比如感受自身猶如堅硬石頭,這是四大中的「地大」在變化,或覺得身輕如鴻毛,這是「風大」在變化。一般共同會有的情形,是丹田會有一股暖流在迥轉著;幾秒後,會延著會陰穴往背脊而上,觸及後腦時,會有大爆炸的響聲,震聾了雙耳,虎虎作響。兩眼神經會暫時失常,所見的外境全成金色世界。身心清涼澈骨澈髓,一切妄想頓時歇下,想要故意起妄想也了不可得,妙不可言。
若是沒有經過未到地定的輕安而發八觸,《釋禪波羅蜜》中說,大低是病觸,不然則是魔作。亦即在身內的感覺也有麻、癢、酸,或清涼的感覺,但是這些都只是感覺,身心並沒有像脫胎換骨的轉化。「八觸功德」所以稱為功德,就如智者大師說:「當觸發時,身心安定,虛微悅豫,快樂清淨,不可為喻。」
觸發的年紀與禪定力有相當關係,一般三十歲前,生理機能尚未退化,就容易在身心寂靜的狀態下觸發未到地定,乃至八觸功德,此類稱為「偶發性」。人的生理過了三十歲就開始退化了;若是三十歲後才觸未到地定與八觸者,他在禪定修習必定相當札實,才能觸發未到地定以上的禪定功德。
古德在引發八觸的生理過程上,幾乎不見有所著墨,我想其中的原因有二:其一是佛法講求的是心法,就如永嘉禪師說:「直截根源佛所說,尋枝摘葉我不能」,亦即佛法講求的是「既得本,不愁末」,只要認明心光摩尼珠,淨除一切妄想,那麼八觸功德,乃至所有無量境界、百千三昧,就自然的不在話下。其二是,我們眾生總是聽有執有、聽空執空,說有殊勝境界,就會在坐禪中生起期待心。一有期待心,就會執著境相,定心就散了,發不起禪定功德。
修「觀呼吸」至欲界定、未到地定中,引發善根發相,在《釋禪波羅蜜》中詳述善根發相有三種:數息善根發相、隨息善根發相、觀息善根發相。
「數息善根發相」是由數息而入定,除了能引發八觸,並能深入四禪定。
「隨息善根發相」是隨著息的進出,漸入於未到地定後,身內的息,已不需由鼻孔出入,而是由遍身的毛孔在出入,能覺察到息散至全身,就在因緣聚會下,心眼能看見身內器官,如心、肺、脾、肝、血管等等,好像打開倉庫,親眼看到米、麥、紅豆、綠豆種種不同的殼物,那麼的明顯。隨息也有二種,隨出息者,比較容易進入三摩地,隨入息者,比較容易明見於身內三十六物。
「觀息善根發相」不只能看到身內的骨肉,還能看到細胞活動,每個器官都有不同的細胞眾生,各器官有牠們的語言訊號。
二.不淨觀善根發相。有三種修法:修九想、修八背捨、修大不淨觀等三種。
「九想善根發相者」會在欲界定或未到地定中,忽然明見男女死屍腫脹,或見肉身青瘀、膿爛、白骨散壞,於是自然的生起厭離男女欲樂,乃至種種五欲。
「背捨善根發相者」是忽見內身不淨胮脹狼藉,或見自身白骨,從頭至足,節節相拄;由此驚悟色身無常、無我,厭患五欲。
「大不淨觀善根發相者」是見於內身及外身,一切飛禽走獸,衣服飲食,山林樹木,皆悉不淨;或見一家一聚落一國土,乃至十方皆悉不淨。
「觀呼吸與不淨觀」,主要的是對治貪、瞋、痴中的貪毒;「觀四無量心慈、悲、喜、捨觀」,主要的是對治瞋毒;「因緣觀」則是對治痴毒;「念佛觀」,天台稱為別法,是特別的一法,能對治「貪瞋痴」三毒。
三慈心善根發相。會引生「慈心善根發相」者,他在過去世大致有修過「慈悲喜捨」之善法。當修止入於欲界定或未到地定中,忽然發起大慈心,慈念一切眾生,不論親疏,人我俱空,即使是冤親,也平等慈愛,沒有分別;或者緣念一切眾生的苦,而生起無量悲心;或對一切眾生懷著歡喜心或願為一切眾生付出無我的施捨;依「慈悲喜捨」發起深定,內心愉悅難以言說,在與人互動中,面相顏色和悅,即是「慈心善根發相」。
四.因緣觀善根發相。乃於定中觀諸法十二因緣,慧解開發,從因緣法中明白無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時間觀;也了達四大非我的無我智,破除了人我、斷常、善惡等等的執見。歇下了對世間的名言的妄執,令心安住無惱,不被世間事所繫縛,心生法喜。
五念佛善根發相。依於「止觀修習」,在欲界定或未到地定中,忽然憶念十方諸佛的不思議功德相好,比如佛的十力、四無畏、十八不共法、無量三昧、不思議的神通力等等;並且從憶念中,發起對諸佛的皈依心,並且因此得入三昧,身心快樂,清淨安隱,就是「念佛善根發相」。
智者大師提出三種念佛法:念應身佛、念報身佛、念法身佛。
一.念應身佛者。於定中忽然憶念佛的智德、斷德,以及佛的三十二相、八十種隨好無量功德,福慧圓滿,轉正法輪、廣度一切有情。
二.念報身佛者。於定中忽然憶念十方諸佛,滿六波羅蜜,圓滿果報之莊嚴身。
三.念法身佛者。於定中忽然憶念十方諸佛法身實相,猶如虛空,即便覺悟一切諸法,本自不生,今則無滅,非有非無,眾生與諸佛,本同一實相。
這三種念佛法,是以念佛的功德,相契定慧開發,與發願往生淨土的念佛法截然不同。發願往生淨土者,乃以信、願、持名為核心,而非以定力觀佛的種種功德。
智者大師對什麼是善根發相,作了一個總論:「若得身心清淨,或發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、不淨、世間可厭、食不淨相、死離盡想,念佛、法、僧、戒、捨、天,念處、正勤、如意、根、力、覺、道、空、無相、無作,六度諸波羅蜜,神通變化等,一切法門發相。」能引發上述這些善相,即是善根發相。
而上述所提到的「五種善根發相」只是一個略說,其它方便法也能開啟「善根發相」,所以智者大師說:「制心一處,無事不辦。」不論是何種方便,只要能達到「制心一處」,就會開發「善根發相」。
乙.分別真偽。止觀發相有真有偽必須明辦。什麼是真?即是正禪發相。正禪發相必定是明覺的心,空明清淨,內心喜悅,沒有煩惱相現前;並且善念開發,智慧明利,不染世間名利,心性柔軟,虛心謙卑,對戒行清淨者與菩薩行者,會生起敬重、讚嘆。
我們眾生,不是生來就具足善根,過去生有許許多多的偏見,也是必然有的,所以在坐禪時,會發起不善相也不足為奇,只是我們謹慎辦明真偽,並且明了對治之道,才不致於走入邪見。
發起偽相者,如感覺有重物壓身子,或坐禪時精神頺靡,甚至流口水,或是動搖不止,會造成止觀無從下手,或是昏昧不覺;或是坐禪時現出歡樂嘻笑、憂悲大憂愁,令心無法集心一處,或是時時感覺有物觸身,以致心中大驚。
禪定的身心效應,造成種種的知覺與感受,都不外於心識活動所生。善相尚不能執,何況偽相。若是執著偽相境界時,就會同類相吸,與九十五種鬼神法相應,導致失心發狂。
鬼神也有五通,受到鬼神控制時,鬼神會想盡辦法讓其成為他的眷屬,先讓你有著近似神通的功能,比如先消除你一些疼痛疾病或發一點小財,令親近者信伏,這樣就會讓眾生依附於鬼神,也會不自知的行邪道,最後身敗名裂,乃至撥無因果,斷善根而墮於惡道。
要怎麼避免墮在偽相中?智者大師說:「若知虛誑,正心不受不著,即當謝滅。」「正心」是正知這些覺受都是因緣生的幻相,只要正觀緣生如幻,不隨著知覺感受走,久而久之,身心的病相就會趨於健康,那些身心偽相、幻相,自然會隨之消散無蹤。總之,當謹記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」、「一切境界莫作聖解,若作聖解,即受群邪。」
丙.明用止觀長養諸善根。一切善根的發起乃造因於止觀修習,當善相或不善相發起時,猶如我們要去山上,在途中看到花或踢到石頭,都只是過程,不能被半路的風光吸引而停留,或者失去上山的目標,要繼續安住於止觀;宜止時即修止,宜修觀即修觀,不回頭的向前行。
第八章覺知魔事
「魔者」意在會毀滅修行人的功德法財、障蔽修行人的智慧。魔有四種:煩惱魔、陰入界魔、死魔、鬼神魔。 
「煩惱魔」者。是指「貪瞋痴」所現起的煩惱。煩惱會障礙修行,比如在家居士因為工作壓力大,或情感上的煩惱現前,就無心修行了;又如無緣無故受到辱罵,或受到暴力欺壓,心中忿怒不平時的煩惱就會障礙了修行。 
「陰界入魔」者。「陰界」是指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等五蘊所現行的障礙,比如在「色蘊」上,當感冒發燒,色身疼痛不舒服時,整個五蘊會失去了協調,不是痛苦得令心念無法集中心力,就是昏昏欲睡,障礙修行。或者我們吃到好吃的食物,若是迷執味覺的覺受,就被「受蘊」所繫縛,成了「陰界魔」。總之,迷執於五陰,就會在止觀修証中造成障礙。對治之道,乃勤觀「五蘊皆空」。
「死魔」者,色身健康的活著,才能有效的學習佛法,一旦色身死亡,就中斷了佛法的學習。佛法的成就,更不是三年、五年就能成辦,如果在壯年因意外或生病而離世,就中斷了佛法的學習;就算再投胎人間,還得重頭開始學習。壽命的中斷,會障礙止觀修証,即是「死魔」。
「鬼神魔」者,指在修止觀時,受到鬼神的干擾。眾生妄想紛飛的心念,不會威脅到鬼神,鬼神魔是不知不覺,也會不理不採。若是止觀有所成就,就會令魔眾不安而欲干擾。 
「鬼神魔」有三種:精魅、推剔鬼、魔惱。前二者是低等鬼,神通不大,容易排除。
精魅者,在《地藏經》中說惡業重的眾生,死後受地獄報,地獄業盡後,雖生在娑婆,由於三毒業力未盡,只能依附成形為魑魅、魍魎,必須再歷經多劫多生的鬼道報盡後,才能生為人。
魑魅、魍魎貪瞋習性尚重,會做出傷害於人的行為。止觀修行者,在受到精魅干擾者,都有固定的時間,比如午夜子時來者,屬於鼠類精魅;中午來者,屬於馬類精魅。從「子丑寅卯辰已午未申酉戍亥」對照「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」,就知屬於那類的精魅。精魅來時,會變作少男少女或恐怖外相來惱亂修行人,這類精魅最怕人們知道牠的底細,若是早晨卯時來的,就罵牠說:「我知道你是兔精,走開﹗」一旦叫出牠們的名字,就會害怕不敢來。據說,古時候有隱士在深山修行,靜坐的地方,後面若是掛著鏡子,精魅在鏡中會現出原形,當牠自己看到自己的原形時,就給自己嚇走了。
「推剔鬼」者,在坐禪的定境中,常常感覺有蟲或東西在頭上游走,有時在身體內部,雖然不會痛苦,但是會癢癢不舒服,造成定力退卻,用手去趕時,卻不見蹤影,一會兒後又會來,揮之不去。有的感覺像是有人抱著。這種情形要仔細明察原因,查明是自己身子的問題,或是氣脈一時的問題。若不是氣脈問題,並且伴隨半月、一月乃至更長時間的話,就有可能是推剔鬼在干擾。推剔鬼是破戒業報者,地獄重罪雖已消,業力尚未盡而生為推剔鬼。對治之道,就在出現時,心中罵說:「我知道你是世間的破戒鬼,我有持戒,我不怕你﹗」推剔鬼就會害怕,因為「推剔鬼」是破戒者。出家眾,只要持誦戒本;在家眾,可誦念三皈五戒,推剔鬼聽到誦戒,就會羞愧得爬著走開。何況在誦戒時,會有護戒神護法。當誦五戒時,每誦一戒就有五位護戒神,所以誦五戒會出現二十五位護戒神,推剔鬼必然就不敢接近了。
「魔惱」者,乃天子魔與其眷屬,天子魔乃欲界天頂之波旬魔王,牠們的福報大,神通也大。《楞嚴經》所說的天魔,就是魔惱。
受魔惱干擾的方式不外三種:
一順情之境。讓修行者生起貪欲染著而退失「止觀」修習。比如變化成你的父母,讓你在坐禪中生起世間情識的留戀。或者化成佛菩薩像,讓修止觀者執著喜樂的幻境;或幻作你喜愛的歌舞或喜愛的音樂,讓你迷戀在其中,而失去修習正念。
二「違情之境」。變作恐怖的景像讓修行者退定。比如變化成虎狼或夜叉的恐怖相狀來恐嚇你,讓你驚嚇畏怖而失去禪定;或者作出要打你、殺你的姿勢,讓你心生恐懼而不敢再靜坐修止觀。
三「非順非違之境」。讓你感受滿身酷熱、寒冷或飢餓,以致無心修行;或者會讓你感覺痛苦,以致散失專一的心力修止觀。
方式雖然有三種,不外讓你陷在貪欲、瞋恚、睡眠、昏沉掉舉、疑這五種主要蓋障。比如讓你掉在名聞利養中,滿心貢高我慢,而後毀了修行人的慧命。
魔惱干擾的主要管道,不外三種:生起貪欲時、生起瞋心時、對現象迷惑無知時等三種。「魔惱」有相當程度的福德與神通,一旦被其附身,就會誤以為自己已証得甚深禪定,也有神通;有的有能力讓別人能夠看到他的身上會發光,甚至看到的是法師的法相,乃至於是帝釋天帝的法相,令他人萬分崇拜。有的被附身者,也能預知他人福禍,也有某種程度的準確度。這些神通其實都是魔惱的神通,不是修行人的神通。魔惱的目的無非是讓修行人誤以為自己有神通,再令其染著名聞利養;一旦染著名聞利養時,就只能依附著魔惱,為其廣說各種似是而非的邪見來破壞正法。當修行人的利用價值已盡時,魔惱就會離開,一切神通就會頓時消失了,修行人也因此身敗名裂,也斷了自己的福德與慧命,不是受到國法的制裁,就是病死、猝死。
 止觀修行者,心念若能立於不染不著,不取不捨的心境中時,也會散發智慧光,令魔宮心生憂慮。魔惱不希望聖人出世,聖人出世就會滅少魔的眷屬,所以魔惱與眷屬就會來干擾修行人。精進修習止觀者,當發起「善根發相」後,若是執著身心效應為聖境,魔惱就會伺機而動。行者若是不能覺察到自心的貪瞋痴,就有受到魔惱干擾的可能。
 所謂「邪不勝正」,魔惱無法也沒有能力干擾菩薩或阿羅漢,為什麼呢?《楞嚴經》說:「彼諸魔雖有大怒,彼塵勞內,汝妙覺中,如風吹光,如刀斷水,了不相觸。汝如沸湯,彼如堅冰,煖氣漸鄰,不日銷殞,徒持神力。」聖者的心已淨除塵緣的染污,心性住在明覺的性光中,而魔惱的心則是覆蓋著貪瞋痴的塵障,神通是有漏的,而聖者的智慧光是無漏的。想要以有漏的神通干擾無漏的智慧光是不可能的,猶如風吹光,怎麼吹也吹不動光;也如用刀在斷水,怎麼斷也斷不了;也如冰塊放入沸騰的熱水中,會自動被銷殞。修行人若能覺悟無明惑空無自性,顯現自性光明,則明能破暗,不但魔惱奈何不了修行人,也不敢靠近修行人,猶如冰遇熱會被銷融。
 修止觀時所以會著魔,不外迷失在「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」之中,對境生起欲念心、憂愁心、饑渴心、渴愛心、睡眠心、怖畏心、疑悔心、瞋恚心、名聞利養心、自我高慢心等等。有了這些邪心,天子魔才會有機可乘。如何排除這些魔事?智者大師細說二種方法:即是修止與修觀。
一修止:見一切六塵境界時,安住於當下,了知「一切相皆是虛妄」,而後「不憂愁不畏怖」、「不取不捨」,不作妄心推測,息下攀緣心。只要心不染著,五塵妄心就自然不生。
二修觀:從五塵境中,觀「能見的心」乃依於緣生而有,了不可得;「所見的境」也如是了不可得。當正觀「無能無所」時,一切境自然息滅。
若是因為害怕魔境而生起恐懼心,就要生起不惜身命的道心,才能伏下恐懼心,才能進一步觀照「魔境由心所生」,心不染境,妄境自然幻滅。這也是「修止觀」必須具備「用生命求道」的精神,否則容易在途中「知難而退」。或觀「一切有情法性平等」,魔佛亦然,兩者平等無別,於法性中,無魔亦無佛。
 從《楞嚴經》的五十陰魔的現起,可以知道所謂魔境,乃造因於執著五塵所現起的現象為聖境,魔惱才有機可乘。尤其染著貪求神通者,莫不為陰魔所控制。
過去伽藍叢林制度,僧眾若是以神通迷惑人,會被默擯於山門之外。有神通的高僧,也不會故意顯出神通,更不會讓人知道他有神通。古德高僧若必須以神通度眾生,也會裝瘋賣顛,遊走街道,隨緣度眾,比如普化禪師即是。因此,若有人故意宣傳他有特異功能,他的背後動機,往往與名聞利養脫不了關係。
 我們心想酸梅時,色身就會流口水,這是由妄想所產生的生理現象,也是五塵境中的想識所產生的妄境。雖然想酸是妄想境,但是沒有深甚禪定與般若來令心「不取不捨」,只能被習性牽絆,而身不由己的流下口水。
眾生心內微細的妄執,會在禪定中現出無法理解的不思議的境界,若是執著所見的異相為聖境,猶如執著想酸就流口水,把口水當成甘露神葯般的邪見。又如兩手磨擦即生熱,這是自然界的物理現象,透過禪定的身心效應,也一樣會有感受涼、熱、麻種種知覺與感受;或者有人看到光或特別的異相,這些現象都是依於五蘊而有,若是不能了達「一切相皆是虛妄」,就會執為聖境,沾沾自喜,就不免讓魔惱有機可乘。
 智者大又提醒我們,就算修行人的福德、禪定、智慧尚不足,一時無法滅卻魔境,也千萬不能憂慮與恐懼,因為魔惱所幻作的虎狼,旨在干擾行者修止觀,並不會在坐禪中被虎狼給吃了;或與妄想境的俊男美女結為夫婦。總之,魔惱的目的在於擾亂修行人的心,讓其染著執取,或驚怖發狂,退失道心,而這一切造因於修行人沒有智慧明白它的真相,才會中了魔惱的計謀。
 若是經年累月,魔境還無法消除,除了要時時存念三寶,念佛、念法、念僧,來增長禪定智慧外,智者大師特別提出了四項對治要點:
一.持誦大乘方等諸經。比如持誦楞嚴經、金剛經、法華經、心經、彌陀經。
二.懺悔業障。可參加各寺院的慈悲水懺、梁皇懺、地藏懺種種法會。
三.持咒。做功課時,可持大悲咒、楞嚴咒。
四.誦戒。
若能如是進行,信心與智慧會日日增長,也會得到佛菩薩的護念;智者大師說,日子一久,魔惱必會退卻。
淨土經典以及修持淨土的祖師,都沒有留下有關「除魔」的經論,主要的原因,乃「淨土法門」在念佛時,即念念皈依於三寶;亦即「念佛法門」本身即在行持智者大師所說的四項對治之道,所以「念佛者」不會有著魔的現象。

《小止觀札記》二

第三章棄五蓋
五蓋者:貪欲、瞋恚、睡眠、掉舉、疑。
貪欲蓋
前一章呵五欲,是呵貪欲,所呵的是外境引生的五欲,五根所對的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五境所生貪欲,是內心對「外境」的貪執。
五蓋的「蓋」是覆蓋內心生起善法。當五根染著五塵後,留在心內的塵影,形成潛意識上的執著,障礙止觀修習,所以稱為「蓋」。比如聽到喜歡的情歌、吃到稀有的美味、見到絕世俊男美女,生起愛染,五根雖然已離境了,心中仍然執著色相、美味不忘;或者貪取權勢、名利,不計手段,念念間皆與名利相關,蓋住了善心的生起,所以說「嗜欲者天機淺」。
對治外境引生的五欲,經論皆明示以「不淨觀」為主,再配合「安那般那」(觀呼吸)為助行,則更顯其效力。「不淨觀」與「觀呼吸」被稱為「二甘露門」,是佛陀遺傳下來的無上大法,祖師大德無不至力推崇。對治內心貪欲的執著,則是以禪定為先,以「安般」為主,「不淨觀」為助行。
瞋恚蓋
瞋恚心一起,理性的思辯就被覆蓋了,會作出不可理喻的行為。嗔恚蓋的警語很多,如「一念瞋心起,百萬障門開。」、「瞋火焰燒盡功德之林。」、「起一念之瞋,能燒盡菩提之種。」《大智度論》說:「瞋為毒之根,瞋滅一切善。」
《華嚴經》說:「瞋惱之罪,亦令眾生墮三惡道;若生人中,得二種果報,一常為一切求其長短;二者常為眾人之所惱害。」瞋心重者,會墮入三惡道中受大苦;輕者雖然能生於人中,卻常被譏謙,乃至會常被他人惱害,一生難有快樂。相反的,人若無瞋心,身心安然,如《出曜經》:「人無瞋恚,不見眾惱,安臥睡眠,天曉不寤。」
瞋有三種相:
一是非理瞋:指的是無關於他人,自己在觀點上生起瞋怒,比如在觀點上理解不同,自己生起瞋恨。
二是順理瞋:比如對不守交通規則者,生起瞋恨心。
三者諍論瞋:面對不同的觀點時,堅持自己的觀點是對的,他人是錯的。
「瞋心」以「慈心」來對台;慈心也有三種:
一者「生緣慈」:「生緣」是一切有情依於緣生的個人。把十方眾也生看待成自己的父母、兄弟、姊妹,而真心的給予快樂。
二者「法緣慈」:通達諸法空相,明白世間名言只是假名設設,破除「我相」、「我執」後,泯絕了你我對立的觀念所生起的慈悲心。
三者「無緣慈」:証得法性平等,泯絕冤親、善惡等等差別見,對一切眾生平等施捨,亦即對一切眾生「無緣大慈,同體大悲。」。
睡眠蓋
畜生類有愚痴的特色,都喜好睡眠,比如蛇類、松鼠都需要冬眠,一睡就好幾個月,乃至於蚌蛤,只能在近似睡眠中生死。天眼第一的阿那律者尊者,未成就阿羅漢前,一直貪著睡眠,後來被世尊嚴厲的呵責說:「咄!咄!何為睡?螺螄蚌蛤類,一睡一千年,永不聞佛名。」
睡眠是處在大昏沉的狀態中,被形容為「熟眠如小死」。睡眠在貪瞋痴中屬於痴毒,令心入於昏暗無覺,覆蓋了心性的覺照,隨順昏沉在流轉。
大昏沉中,雖然貪嗔不會現起活動,但是心性失去覺察功能,善法就無從生起。心若覺照不失,雖然會有貪嗔習氣現行,會有可能危害生起的善法,然而只要具備明覺的心,就能以正見對治,轉不善法為善法。若是處在睡眠中生不起覺照,要對治也無從對治。心若染著在睡眠中,臨終就有可能投生於畜牲類,不可不慎。
智者大師在呵睡眠蓋時,提出二點:
一者要警覺無常隨時到來,生起精進心,遠離睡眠蓋。「今日脫下鞋和襪,不知明日穿不穿?」生死事大,無常迅速,何況人身難得今已得,佛法難聞今已聞,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待何生度此身?
二者若昏睡心重,當用禪鎮杖卻之。禪杖有著警惕的作用,這點必須要有經驗的禪師才能運用得宜。
掉悔蓋
掉是掉舉,身心散亂不安的現象,掉有三種:
一者身掉。身子坐立不安,只好去拜訪朋友,或去打球、玩遊戲。
二者口掉。閒著就找人談八卦、論短長,或對時勢熱愛批判、辯論。
三者心掉。不斷的攀緣前塵境界或緣想法塵影子,比如做了一件善事,受到別人的稱讚,心中非常歡喜,就時時想起別人稱讚的話,恣恣自喜。或一天到晚都在想作出優美的詩詞,創出獨一無二的絕活,心思浮動不止。
在家居士在職業上,有些人必須靠著勞心工作,比如設計、研發創新,當工作完後,進行修止觀時,就必須放下一切工作上的思惟慣性,修止觀才能得力。止觀修証過程,是一件甚為複雜的思考工程,所以必須放下世間的思緒牽絆,不只要停止身子忙不停,也要停止心忙,才能一心專注於止觀。
悔是追悔而苦惱。悔與掉,要二者具足才能成蓋,只悔無掉,或只掉無悔都不會成蓋。比如自己知道這樣做錯了,知錯的當下,就有改造的方向,「知錯能改,善莫大焉」,不會成蓋,會成蓋是因為覺察到做錯了後,心不斷的懊悔,追悔不已,就會有悔有掉。追悔不已即是心掉,心掉時,心就紛亂無章,失去了正觀力。
悔會成為蓋有二種:一者如前所說,觀察到掉舉後,生起懊悔,令心散亂形成蓋。二者是作出重大的惡業,心中生起大恐怖,也執著罪業實有,又得不到善知識教授「無生懺」,在懊悔中越執越深,形成堅不可拔的蓋障,把生命推入惡道去,就如大智度論說:「悔惱火所燒,後世墮惡道」。
如何對治掉悔所形成的蓋?智者大師引用大智度論的話:「悔已莫復憂,如是心安樂,不應常念著。」知過則改,改了就要放下,不能執著過錯為實有,否則會不斷的懊悔,形成心掉。何況不該做已作了,懊悔也於事無補,從過錯中得到真智慧,再把功德迴向給幫助自己成長的眾生,才是雙贏的智者。
疑蓋
有所疑惑或質疑並不一定會形成蓋障,有疑惑時,若是有決心要解開疑惑的真相,這個決心反而是成就智慧的動力。「疑」也是啟發智慧的方便,禪宗的「參公案」,就是故意要人起「疑情」來開啟智慧;所謂「小疑小悟,大疑大悟,不疑不悟。」就是這個道理。
聽聞佛法有疑惑,卻不想去解開疑惑,或者質疑經典而不相信,就會形成蓋障。佛法大海,無信不能入,即使有因緣聽聞了善知識演說無上微妙法,若是聽而不信,就不會去實踐佛法,也得不到佛法的利益,猶如入寶山空手而回。
智者大師提出三個會障礙止觀的疑蓋:
一者疑自,就是對自己沒信心。有些人誤以為要証得解脫,一定要出家;或者認為自己有著很深的業障,不是修行的料。有人勸他念佛往生淨土,他就會回答說:「我業障很深,不可能修得成功。」這是自己給自己設定了障礙。
第二疑師。在第一章具足五緣中,其一是具足「親近善知識」的親因緣。正法時代,佛弟子都是個個具足福德因緣,容易親近到戒行莊嚴清淨的解脫尊者。我們現今離佛已遠,難遇「福慧雙全」的善知識。然而,萬萬不能因為善知識有某些不莊嚴的習性,就失去恭敬心,否則就會生起疑師的蓋障。
在學佛的過程中,只要能增長我們的戒定慧,能引領我們走向解脫,就是我們的善知識,不能以相貌與習氣上的行為作為準則,不能用如佛般的圓滿威儀來作為善知識的定位。佛陀時代,有些尊者,尚留有過去生帶來的習氣行為,比如有喬凡波提尊者過去多生投生為牛,吃草的習性動作延伸到今生;也有尊者過去生多世皆為富貴長者,雖今生已証解脫,說話的高傲習性依然尚存。聖者尚且如是,何況尚未証入聖者的善知識。疑師心一起,善知識的法乳就流不進我們的心中。面對善知識要生佛想,對自己的道業才能大受益。
對老師有疑,就生不起至誠的恭敬心,所謂「欲得佛法中利益,須向恭敬心中求。」不是我們對老師有恭敬心,老師才要教授我們法門,而是心在恭敬心中能開啟直契諸法實相的因緣。疑師時,就喪失了這個尊貴的因緣了。
三疑法。對法門有所疑,就無法一心信入,大智度論說:「佛法大海,信為能入,智為能度。」疑蓋未清除前,對法門就不會無疑無惑的至心實踐。比如懷疑「罪空無自性」的道理,就不會有體悟「無生懺」的因緣;或懷疑真有「極樂世界」嗎?就無法念佛念到一心不亂,也不會有往生的因緣。若尚懷疑自心具足與十方諸佛平等無別的佛性,就無法當下直契諸法實相了。
第四章調和
琴師要彈出優美的聲樂,一定要先把琴弦調得不鬆不緊,太緊弦會斷,太鬆也彈不出好音質;彈琴的心也要調和,安詳不急躁,才能有完美的演出。修止觀要能定慧相契、三昧現前,就得調和五件事:飲食、睡眠、身、息、心。
調飲食
人們要能生存,就得有許多欲望,比如要衣服來取暖、要堅固房子來預防天災與野獸的傷害。欲望可以永無止境,比如簡單飲食可以滿足滋養色身,也可以無止境貪欲山川美味。為了避免掉入這永無厭足的貪焚,佛陀強調要「少欲知足」。「少欲知足」,就是欲望要調和到恰當就好,不要過度追求。
飲食有二種功能:
一是資身,滋養色身的生存,即使佛陀已成佛了,也一樣要領眾托缽乞食,滋養色身。
二是進道,有適當的營養,才有精神與體力來修止觀。所謂「身安則道隆」,即是沒有健康的色身,就沒有平順的道業。佛陀在菩提樹悟道前,也是接受牧羊女的食物供養,讓色身有了的滋養,才成就了正等正覺。
飲食要注意「量與質」。吃飽飯後,頭腦會有昏沉想睡的感覺,尤其吃太飽更明顯,這是因為吃飽時,血液會集中在胃部,造成腦部血液不足,缺氧所致。飲食強調七分飽,不要過量。吃太少,色身得不到完全的滋養。
「質」是符合安全與衛生,飲食也包括了飲水問題,若是生飲地下水,或吃發黴的食物,會造成腹痛、腹瀉。
智者大師強調「若食不宜之物,則動宿病,使四大違反。」,在飲食的時間上要恰當,所吃的食物也要留意,比如午飯,不要提前吃或太晚吃;又如五辛之類,「生吃增恚,熟食發淫」又如酒類,除了當葯引外,不宜喝飲,因為酒精會麻痺腦神經,造成喪失正常的思惟與觀察力。
《佛說優婆塞五戒相經》中提到佛陀未制酒戒前,有長老莎伽陀,是一位具足神通的阿羅漢,以神通力降服了毒龍後,接受了在家眾供養時,飲了酒後,尊者在回到僧團的半路上因而醉倒了,失去了應有的威儀,也失去了對外境的覺觀,正好遇上了佛陀帶領阿難等眾比丘外出,佛陀當場對眾人說:「聖人飲酒尚如是過失,何況俗凡夫如是過罪!」也因此制了酒戒。
調睡眠
在睡眠中,喜怒哀樂乃至一切七情六欲都停止了作用,感覺不到現實世界的煩惱,也因此有人在遇到挫折時,就選擇了睡眠來避開煩惱,日久變成了貪著睡眠。但是,在睡眠時,心神闇昧,失去清明覺照,猶如愚昧之痴人,一切善法不現前,這是修止觀的大忌。
色身經過一天的勞累,適度的睡眠來舒解疲勞,恢復精神與體力是必要的。若是睡眠過多,會造成腦部長時間缺氧,醒來會依然昏昏沉沉,這是睡眠時,血液與呼吸都會慢下來,腦部的氧氣急速下降,造成昏沉。
每個人的睡眠時間需要多長才是正確的呢?有古德主張適度睡眠可以四小時或六小時,現代的醫學主張睡眠八小時。原則上,身心健康、煩惱少,睡眠品質就會好,睡眠時間可以不用六小時。若是煩惱多,或者生理上有睡眠障礙,比如先天性鼻子過敏,他的睡眠品質就會很差,在睡眠時,身心未能放鬆,即使睡足八小時,生理也不調和。智者大師把睡眠放在「調和」這一章,就是要隨個人的體質不同去調整,不是硬性規定睡眠多少。尤其生病時,需要多一點的睡眠與休息。
如何對治睡眠?智者大師說:「當覺悟無常,調伏睡眠」。人生不過百年,扣除童年與成長、生病與俗務纏身,一生的時光,所剩無幾,若再貪著睡眠,人生必然只是隨順業力而空過,當提起「無常觀」來生起精進心。
《中阿含睡眠經》提到幾個對治睡眠的習性的方便,比如出聲誦經、以冷水洗臉、出外經行,這些都是實用的方法。
《中阿含經》有一段話說:「世尊告曰,舍梨子,比丘眾靜坐默然極默然,無有睡眠,除陰蓋故。」陰蓋是生理上與心理上所產生的障礙,亦即透過坐禪,深入身心的寂靜狀態,可以調和身心,乃至於改造身心,免去不必要的飲食,也能去除睡眠的習性,這與中國道家所謂「氣滿不思食,神滿不思睡」,有著異曲同工之言,雖然道家表達的方式與佛法不同,但是二者皆說明身心寂靜,能排除妄想所產生的身心不調和障礙,讓飲食、睡眠臻至健康。
身、息、心的調和
身、息、心這三樣是互相關係密切,不能分開個別說。比如感冒發燒了,生理就處在不調和狀態下,心臟必須加速跳動輸送血液,呼吸也無法細緩、平順,身子也會處在繃緊的狀態中。又如心情處在恐懼中時,心跳與呼吸都是急促而不調和。
在修止觀上的身、息、心的調和,可以分成三階段說,即:入禪、住禪、出禪。
入禪是要坐禪之前與初期的準備調整;住禪是已在坐禪中的各項調整;出禪是坐禪完後,下坐時必須的調整。
一.入禪
1.入禪調身。要開始坐禪前,身心要處在悅愉的狀態下,才容易身心相應,若是剛與人鬧意見不和,心情尚未平復,就去坐禪,就會得不到良好的效果,甚至於會因為氣不順,造成氣逆的疾病,所以心情未平復前,可以先經行,待煩惱沉澱,身心平穩後再進行坐禪。或者剛做完粗重的工作後,要先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、飲水、放鬆身心,再來進行坐禪。
入禪調身,有關靜坐的環境注意事項、姿勢注意事項,已詳述在《止觀前行》。總之,上坐前的軟身運動不能跳過去,要讓關節先行軟化,才不會受傷。姿勢的正確與否,必要時可請老師或同修糾正一下,因為自己無法看到自己坐禪的姿勢。
2.入禪調息。智者大師依《大安般守意經》把呼吸的性質分成風、喘、氣、息四種。「風相」是在呼吸時可以聽到聲音,這是肺部或氣管已出現問題,這樣的現象已無法修「坐禪止觀」了。「喘相」是呼吸急促不順,比如剛跑過來,氣就會喘。「氣相」是正常狀態下的呼吸,一分鐘約十八下。「息相」用「出入綿綿、若存若亡」來形容。若身心寂靜時,呼吸的次數,自然的會慢下來,呼吸緩慢到十下以下,就能實地的感觸到所謂的「息相」。在息相中,身心是無熱無惱的輕安狀態。調息,就是要把風、喘、氣,調到息相,以便適合坐禪。
氣進入息相前,身與心無法進入「住禪」,禪定的定力,也難以進入初禪未到地定以上的定境,「息相」是禪定修習的初步關鍵。智者大師提出了一個調息的步驟:
一 。下著安心。把注意力放在丹田以下最好,因為息相之前,氣息都很短,多只到達胸部,所以把意念放在丹田或腳心,對調氣會有立即顯現的良好效果,可以快速的氣沉丹田。
二 。寬放身體。要放鬆全身肌肉、關節、神經。
三 。觀想氣遍毛孔,出入通暢無障礙。能觀氣遍全身時,一來心已專注,二來意念不會執在單點,能有效的鬆弛全身。
這三個步驟,對調息很實用,不只是入禪調息時用得上,在住禪時,發現息有所不調,也可依此次第而調和。
3.入禪調心。調整二方面:
一者調伏亂想,不令越逸。即是「令心安住於當下,不會隨境攀緣妄想不止,這點要先養成「禪定的個性」。
二者當令沉浮,寬急得所」,要先了別心的沉浮相與寬急相,並且懂得如何去對治、調順。
「沉浮相」就是「昏沉」與「掉舉」的現象,我們眾生都會有「沉浮相」,尤其初學止觀時更明顯。禪定個性未養成前,專注力不強,無法清明的緣住所緣,會在靜坐時,心地很快就昏沉了。心一昏沉,坐姿就歪歪斜斜,頭也會低下來了。當現出沉相時,所緣境早就已忘失,昏暗不覺。這種現象若是因為工作太過疲勞造成,就先睡眠、休息即可;若是平時懶散慣了,終日昏昏沉沉,就要進行對治方便,要時時提起精神,清明的緣住所緣,並且串習成自然。
「浮相」是心攀緣著外境,造成妄想紛飛。初學坐禪時,專注力還不強時,容易被外境牽引,比如想到昨天工作得獎,一高興就淘醉在昨日的回憶中;或者妄想著明天如何如何,以致妄念不止,對治的方便就是清明的緣住所緣境。
什麼時候該精進?什麼時候該放鬆身心?剛開始時,很難掌握到恰當。若能保持恆心毅力的修止觀,時間一久,自然會慢慢掌握到要領。
「急相」是因心志過於剛猛、躁進所引生,也有長時間緣住身子某部位而入於定境使然。若是用功過度急功,不知道要如何讓身心適度放鬆,致使全身肌肉與神經繃緊,時間一久,火氣就會上來,形成便秘、嘴破,嚴重者會流鼻血,這些都是急相所產生的病症。若把所緣放在頭部,尤其緣住頭部或胸膻而入於定境中,也很容易形成頭痛或胸悶的急相病症。長時間強烈作意,生理的神經會繃緊,氣血就會滯結不通造成疾病。
一般初學靜坐時,緣住身體某部位,作為對治方便,一段時間後,要懂得如何放鬆,不宜長時間讓心神處在繃緊的狀態下。緣住丹田,雖然比較少出問題,但是婦女經期來臨時,若長時緣住丹田,也會造血崩的可能性,不得不慎。
一般在禪修時,維那若發現靜坐者有繃緊現象後,會先在耳邊輕聲告訴他如何放鬆,再用香板輕觸姿勢不正確的地方。對治之道,除了全身進行放鬆外,要觀想上身的氣往下沉,並全部散開,鬆弛、散開作意,而後安住於清明太虛。
緣住身子某部位,是調心的一種對治法,主要功用是攝心不亂,有助於身調、氣調。然而,心不散亂,身調、氣調時,就要放開所緣。調身、息、心的目的,是要有利於止觀修証,所以心息既然已調和,就要放開所緣,開始精進於止觀的「正修行」。若是相契空慧,隨處隨地,當下無住、無相、無礙,不用作意緣住所緣,即處在身心息皆調和的狀態。
「寬相」是心志長時間消沉所造成,無法清明的緣住所緣。「急相」是急著見到止觀效果,欲速則不達的反效果,容易在初學止觀者的身上看到。寬相則易見於老參。
「寬」相時,心雖然沒發現妄念在擾動,但是心性也昏暗不明。若是止觀的正知見不完整,只是偏重心的寂靜一面,會強調凡事不要作意,以無妄念為目的,以為心不去作意,就自然寂靜、不起煩惱,就容易墮在「寬相」中。
長時間處在寬相中,只是令心不作意,日子久了,心性會形成空空洞洞,展現不出心性應有的明覺妙用。若是不知道要如何去用功突破,就會每每上坐,心志空洞,死守在無事匣裡,明覺的心也逐漸純化。有的人會在「寬相」中,口水不知不覺的流下來。初步的對治之道,是提起精神,清明的緣住所緣,開啟「正念正知力」。
住禪調身、息、心。在調和的次第上,入禪時是先調身,次調息,再調心。出禪則是相反,先調心,次調息,再調身。住禪調身、調息、調心的方法與入禪調和的方法皆一樣,只是住禪在調身、息、心次第上,沒有前後次第,當發現心念妄想時,就立即調心,或者覺察到身子有繃緊狀,就立即調身。在調和過程中,要能夠明了如何進入息相?什麼是浮沉相?急寬相?若能在住禪中調和身、息、心,智者大師說「定道可尅」亦即禪定與智慧,都必能成就。
出禪調身、息、心。有關出禪的步驟,已在《止觀前行》說明。入禪的身心狀態是由粗而細,身心由活動狀態漸入寂靜狀態;出禪則相反,由寂靜狀態,恢復到活動狀態。由活動到寂靜,身心會漸漸趨入調和,生起禪悅,身心大致會不會有什麼負面情況。但是由寂靜到活動,一定要按班就步,不能急躁,才可避免產生頭痛、關節彊硬、煩躁不安的現象。
第五章 方便
「方便」猶如度河之「笩」,智者大師開立了五個方便道:欲、精進、念、巧慧、一心。
一者欲:「欲者」即是志心、願心、欣樂心。「一切善法,欲為其本」,想要離苦得樂、想要証得解脫,最初都要有欲樂心來推動。「欲」是推動的能量,比如一個人立志要考取台大,這個欲望就會推動他用功讀書。當心念生起欣樂一切善法時,稱為「善法欲」。若是欣樂世間五欲,就會產生推動輪迴的力量,稱為「惡法欲」。
經典常提到佛弟子要「離欲」,指的是「世間五欲」,而非離「善法欲」。「善法欲」猶如度河之「笩」,未到彼岸前,不能離開「笩」,否則到不了彼岸。
二者精進:「精進」如鑽木取火,火苗未生起前,不能停止鑽木。如何精進止觀?智者大師說:「堅持禁戒,棄於五蓋,初夜後夜,專精不廢。」要精進於調伏貪欲、瞋蓋、睡眠、昏沉掉舉、疑蓋。
三者念:念者,是具備「正念」。正確明了世間無常,輪迴可怖,以及世間五欲的過患;正確明白「止觀修習」能令人解脫輪迴,永離苦趣。
四者巧慧:是善巧的方便智慧。比如習氣上的懈怠,懂得以精進心來消除。或者「昏沉」時,知道以「光明想」來對治;生起「掉舉」時,善巧的觀世間無常、色身不淨、人身危脆的事實,由此放下執取,息滅「掉舉」。
五者一心:對止觀修習的信念,堅定無二心。如果不能一心不綴,會猶如燒開水,一下開,一下停,開開停停,就永遠達不到沸騰的時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