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2月12日 星期六

《光明想》

 

年輕時尚未學佛前,有嚴重的「腦神經衰弱」,整日昏昏沉沉,中西醫都沒有療效,惡夢連連,很是苦惱。在某因緣中,從書中看到「修光明想」可以有效對治、根除,就下定決心,要修習「光明想」。

六十年代資訊不發達,只能從書中知道修「光明想」要觀想「光明」。就在睡覺之前,觀想一道「白光」從頭頂射入,由此來入睡。不到一個月就顯出「光明想」效果,惡夢真的比較少了,心念也比較清明了。偶而會在半夜誤以為天亮了,感覺一片光明。起床後,睜開眼精,才知半夜一、二點。漸漸的,再經過些年的禪坐,腦神經衰弱就漸漸無藥而癒,惡夢也不見了,除非重感冒造成四大嚴重不調,才會有緊張不愉快的夢境。

多年後,在《中阿含經》中看到世尊開示修「光明想」:『念光明想,善受善持,善憶所念,如前後亦然,如後前亦然,如晝夜亦然,如夜晝亦然,如下上亦然,如上下亦然。如是不顛倒,心無有纏,修光明心,心終不為闇之所覆。』

才知修「光明想」是以日、月、星辰的光明為「所緣境」,不論開眼、閉眼,都要緣住「光明相」,不忘不失,這樣功效才會大。我當時誤以為「修光明想」是睡前才適合修,效果當然也就大打折扣了。

「光明想」是以「外在的光明」來引發我們「內在本具的光明」。我們眾生因為有深厚的「無明妄想」,「本具光明」才會被覆蓋。由「修光明想」引出心性光明是世尊為我們開示的一個特別的善巧方便,並非絕對的,必須修「光明想」才能引出心性光明。舉凡「念佛、念法、念僧」致「定心現起、智慧開啟」,都能引生心性本具的光明,智慧越圓滿,能發的光明也就越高,如「阿彌陀佛」譯為「無量光」。

「福報」也能引出光明,比如世間人一時得福、得勢者,也會顯得「容光煥發」。又如夜摩天以上的天人,自身會發出光明,不需要日月之光就有光明;天界越高,越是光明。然而,天人一旦福報享盡,光明也就消失了。

從《瑜珈師地論》得知「光明想」在「思所成慧」過程中,有四功效:

一.能增長「觀察力」洞察義理。以前難以理解經義,能更加明了。

二.善於對治懈怠習性,諸如貪著睡眠之不良習性。專注力增長後,有助於色身調和,精神會好一點,睡眠會少一點。不論讀書或處事,都能有效增長效率。

三.對治因飲食不調所造成的昏沉現象。

四.對治攀緣習性重。令「妄想紛飛習性」轉為「專注於集心一處」。

2020年6月5日 星期五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四)


《八顯見性非因緣非自然》
我們聽完世尊開示「見性周遍;見性湛然不動,身心圓明,不動道場;見性無來無去;見性無所還;見性唯真」後。眾生在分別習性的執著下,不免會有意無意的把心性執為「常」。執有不動.不生不滅.不還等等「常見」。
於是,阿難問世尊說:「與先梵志娑毗迦羅,所談冥諦,及
灰等諸外道種,說有真我遍滿十方,有何差別?世尊亦曾於楞伽山,為大慧等敷演斯義:彼外道等,常說自然,我說因緣,非彼境界。」
外道所執的「冥諦」,也說「真心遍十方」,與世尊所說的「真心遍十方」,差別在那呢?讓我想起世尊在楞伽山曾開示「佛法與外道不同的差異」時說:「外道認為山川、河流,乃至一切景象都是從「冥諦」中自然產生,這樣的言論,是在撥無因果。比如外道倡言:『誰開河海堆山嶽?誰削荊棘畫獸禽?一切無有能生者,是故我說為自然。』世尊當時明示諸法有因有緣生,有因有緣滅,非彼自然。」
「我今觀此:覺性自然,非生非滅,離遠一切虛妄顛倒,似非因緣,與彼自然;云何開示,不入群邪,獲真實心,妙覺明性?」
我現今觀察「心性」具有「本來具足、究竟不滅、常覺不動、無所還、純真、周遍無礙」等等本質;也遠離一切虛妄塵境,感覺似非因緣所生,與外道的「自然」很相似。我們要如何認明當中差別,才不會誤入邪見?
世尊答道:如果「心性」是自然的話,就應該有自然的體性,比如看到光明,就應該自然的有「光明體」,不應該會再有黑暗。「虛空」若自然,就不應該會有阻塞的現象了。但是,「心性」在光明情境下能見到光明,在黑暗中也能見暗。有著「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」的性質,不同於自然。外道的「冥諦」一旦離開了「法塵」,「體性」不可得;所言「自然或遍十方」,不可得。
阿難又提出「心性是因緣生的疑問」。佛回答阿難說:當我們看到光明時,若是因為有「光明的因」或「光明的緣」才看得見光明,在黑暗中照理就看不見「光明」了,事實上心性卻一樣可以看見暗。並不是因為「明」的因,或依於「明」的緣,才有「見」的功能;或因為有「暗」的因或緣,才有「見」的功能。「空、塞」的現象也如是。
「當知如是精覺妙明,非因非緣,亦非自然;非不自然,無非不非,無是非是;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汝今云何,於中措心,以諸世間,戲論名相,而得分別?如以手掌,撮摩虛空,祗益自勞,虛空云何,隨汝執捉?
所以我們應當知道心性乃「精覺妙明」,靈明不昩,具隨緣之妙用,乃非因非緣;所言「自然及因緣」無非是依於虛妄計度而有。如來又恐眾生轉執「不是自然、不是因緣」,故強調「非不因緣、非不自然」。遺除一切執念,遺之又遺,無「非、不非」、無「是、非是」等等戲論。直至妄情蕩盡,一真一切真,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。
「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」,乃在語言道斷,心行處滅下感得,已非世間分別思量所能觸及。若是措心作意來推度,任你絞盡腦汁,就像徒手捉拿虛空,徒勞無功。只要「分別妄想」未脫落,就無法跳脫「名言概念」的束縛,無法遺除分別心相,直契「真實義」。必須在「伺察」中,綿密觀照,直至頓落名言分別,方能得旨忘詮,遺相而契「即一切法」之妙旨。
此番顯見,延伸至《楞嚴經、卷三》時:「云何六入本如來藏妙真如性?阿難!即彼目精瞪發勞者,兼目與勞同是菩提,瞪發勞相因于明暗二種妄塵,發見居中吸此塵象,名為見性,此見離彼明暗二塵,畢竟無體。---是故當知眼入虛妄,本非因緣、非自然性。」

《九顯見性非見》
「世尊!必妙覺性,非因非緣。世尊云何常與比丘,宣說見性具四種緣,所謂因空因明,因心因眼,是義云何?」「佛言:阿難!我說世間諸因緣相,非第一義。阿難!吾復問汝,諸世間人,說我能見,云何名見?云何不見?」
上文強調「見性非因緣,非自然」,阿難於是提出問題說:「既然世尊說見性非因非緣,何以世尊過去曾『宣說見性具四種緣』?」
會有這樣的誤見,乃是把「見性」誤成「眼識」。「眼識」必須具備「四緣」才能得見。世尊依世間因緣說「眼識必具備四緣」,乃在破除外道所提倡「自然」的誤見。現今明示「見性」非因非緣,乃依於第一諦而明示「見性」。
世尊為為了明示「離緣之見」,於是先明示世間人乃依於「能見」與「所見」來認識外境,所以必須具足「空、明、心、眼」四緣,才能成見。在「第一番顯見性是心非眼」時,世尊已明示「見性」乃脫落根塵,無需依緣才能靈光獨耀。「見性」不會只能「見明」,或只能「見暗」,不論「明來與暗去、暗去明來」,「見性」如如不異,以明「見性」乃不需託緣方能顯「見」,此乃「離緣之見」。
「是故阿難!汝今當知:見明之時,見非是明;見暗之時,見非是暗;見空之時,見非是空;見塞之時,見非是塞。」
「見明之時,『見』非是明」,這個『見』不是因為有光明才有「見」的功能。這個『見』是「離緣之見」的「見精」,雖非「妙精明心」,如第二月。暗、空、塞亦復如是。
「汝復應知。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;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。云何復說因緣自然,及和合相?」
上文明示「見精」離「明、暗、空、塞」四緣之「離緣之見」。今示「離見之見」之第一義諦。
「見見之時,見非是見」。一、三之「見」,乃心性真見,如第一月;二、四之「見」字,乃帶妄之「見精」,如第二月。亦即「真心」現起「見性功能」時,「真見」非是第二月之「見精」。「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」。第一「見」是「真見」,二三見是「帶妄見精」。「真見」乃「純真無妄」,非「帶妄見睛」所能觸及,何況是由世間「分別思惟」出來的「因緣自然,及和合相」?
「見精」若是究竟離妄,即名「真見」。如夢中人,離夢則醒;「夢人、醒人」乃無二人。亦即「真見」離妄,則無二見,唯是一真。但是離妄的過程中,則是漸次,直至究竟。
此番顯見,延伸至《楞嚴經卷六》:「我於彼佛發菩提心,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。初於聞中入流亡所,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了然不生。」「初於聞中入流亡所,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了然不生。」乃根塵脫落,靈光獨耀之「離緣之見」。就如到瀑布下靜坐,最初「瀑布聲」響徹雲霄。當心念專一寂靜後,所聞的聲音會漸漸不見了,直至根塵脫落,唯存明覺一心,存能亡所,也就是「入流亡所」,此乃「離緣之見」。
「離見之見」中,「見猶離見,見不能及」,是從「離緣之見」中認明「真見」乃「純真無妄」。然而,由「帶妄」至「純真無妄」的修証過程中,並非,而是漸次第盡。如「入流亡所」後,接著「所入既寂,動靜二相了然不生。如是漸增,聞、所聞盡,盡聞不住,覺、所覺空---。」過程當中「無明」分分消時,「智光」分分顯。
若再延伸至《楞嚴經卷十》,也是最後一卷:「此五陰元,重疊生起,生因識有,滅從色除,理則頓悟,乘悟併銷,事非頓除,因次第盡。我已示汝,劫波巾結,何所不明,再此詢問?」
阿難先問佛:「又此五陰,為併銷除,為次第盡?」佛以一條手巾打六個結來作比喻。「六結」是依序一結一結而成,並無法同時結出六個結;解開時也要依序解開。六個結雖然同體,然而打結的時間,六結皆不同時;解結時,也是依序而解,無法同時解開。亦即「清淨真心」現起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」五蘊之妄動時,並非一時全面現起,而是由「識」先行染污,依序「行、想、受、色」,也就是「生因識有」。要証得解脫,依序則是相反,由「色結」先解脫,也就是「滅從色除」。此乃說明「事非頓除因次第盡」之要義。至於「一燈能除千年暗,一智能滅萬年愚」,指的是理悟,非事除。 
一則禪宗公案
學人問黃蘗和尚:「祇如目前虛空,可不是境,豈無指境見心?」(心性如虛空,但是它不是境相,難道就無法當下由指境而見到心的本來面目嗎?)
黃蘗禪師答說:「什麼心向境上見?設爾得見,元來祇是照境心,如人以鏡照面,縱得眉目分明,元來只是影像,何關汝事?」)(真心乃無能無所,你用什麼心從境上見到真心?有一個「能見的心」與「所見的境」,都跳不出「見聞覺知」,不論你見得多清晰,都是「法塵」的影像,不會是不生不滅的「真心」。)
學人又問說:「若不因照,如何得見?」
(心無境不顯,如果心不觀照,怎麼能知道心性的存在呢?)
黃蘗禪師答說:「若涉因,常須假物,有什麼了時;汝不見他向汝道,撒手似君無一物,徒勞謾說數千般。」(如果必須有起照的因,才能了知心性的存在;不觀照時,就找不到心性的話,這個心性不就變成斷滅了?不是不生不滅了。心性雖然無形無色,空無一物,卻非斷滅,本然具足覺照,無法用語言形容它,就如要形容手中空無一物,再怎麼東扯西扯的扯了一大堆,都是無謂的言說,無法直指當下面目。)
又問:「他若識了,照時亦無物。」(若是明白心本來不生不滅,照見空無一物呢?)
師答:「若是無物,更何處得照?汝莫開眼寱語。」(若是無物,怎麼還有照呢?心性明明有照的本能,卻說無物,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?)

《二種輪迴妄見》
上文世尊說:「我常說言,色心諸緣,及心所使諸所緣法,唯心所現。」我們眾生不知外在山河大地,都是唯心所現,以致迷執為實有,輪迴不息。
「阿難!一切眾生,輪迴世間,由二顛倒,分別見妄,當處發生,當業輪轉。云何二見?一者眾生別業妄見;二者眾生同分妄見。」
「由二顛倒」,指「迷真」與「起妄」。由二顛倒產生二種妄見而輪迴不息:一者眾生別業妄見;二者眾生同分妄見。
「別業妄見」者:各人依於各人的「阿賴耶種子」感得根身業果,比如長相、智慧、福報差別等等。「別業妄見」乃不明白自己的種種業相都是唯心所現,隨業牽流,依惑造業,依業受報;如在夢中,妄執實有,招感苦樂。
「同分妄見」:指共業所感的器世間依報。比如大家所共有的太陽、地球、虛空等等。乃依於根本無明所現起的業相,由於眾生不了知是自心虛妄所顯現,雖如虛空華而執為實有。
「云何名為別業妄見?阿難!如世間人,目有赤眚,夜見燈光,別有圓影,五色重疊。」
「目有赤眚」比喻眾生有無明。「夜見燈光」比喻眾生迷失真心,而妄見種種境界。「五色重疊」指五蘊所現起的種種「身、心、世界」。亦即「見性」本來無病,看燈光不會有「五色圓光」,因「無明妄見」,才會妄執五蘊為實有,現起種種妄見之「身、心、世界」。
「於意云何?此夜燈明,所現圓光,為是燈色?為當見色?阿難!此若燈色,則非眚人,何不同見?而此圓影唯眚之觀?若是見色,見已成色,則彼眚人,見圓影者,名為何等?」
「眚人」是指妄執五蘊為實的眾生;「非眚人」指「離妄顯真」之聖者。「五色圓光」如果是燈所散發出來的本有的顏色,何以沒有眼病的人卻看不見?只有「帶眼病者」才能看見?
如果「五色圓光」是「見的功」所現的本有顏色,亦即是正常眼精所看的顏色。那麼,「帶眼病者」怎麼還會看到「五色圓光」呢?誤執「燈色」與「見色」為實有,比喻外道執取「即蘊計我」的誤見。
「復次,阿!若此圓影,離燈別有,則合傍觀,屏、帳、幾、筵有圓影出?離見別有,應非眼矚,云何眚人,目見圓影?」
「五色圓光」無法「離燈別有」,否則桌子、椅子都能見圓光了。「五色圓光」若是「離眼見別有」,就跟「眼」沒有關係了,然而只有「帶病眼者」才會看到。
亦即我們的身、心、世界,若是「離見別有」,就不應該有所謂「妄見身、心、世界」了。又,「五蘊身心世界」若離「真心」別有,就成了「心外有法」了。「離燈別有」、「離見別有」,比喻外道「離蘊計我」的誤見。「即蘊計我」或「離蘊計我」都是眾生「別業妄見」。
「是故當知:色實在燈;見病為影;影、見俱眚,見眚非病,終不應言:是燈是見;於是中有非燈非見。」
總結:「五色圓光」必須依於「燈」才會顯色,「帶眼病」才會看到圓光。亦即帶有「眼病」時,「見的功能」也跟著病了。但是明白「見與眚」都是病的「真見」,則沒有病。不會有「燈見?眼見?」的問題;乃至「非燈、非見」等等戲論妄見。
「如第二月,非體非影。何以故?第二之觀,捏所成故。諸有智者,不應說言:此捏根元,是形非形,離見非見。」
猶如明白「第二月」,雖然不是「真心」所體現,卻也不是「水中月」,是捏眼所造成的。捏則有,不捏則無。所以有智慧者,都能明白「五蘊身心」乃是依於「無明妄見」而有,猶如「第二月」,不會去討論「五蘊身心世界」是真?是假?或「離見而有」?「非離見而有?種種戲論。
「阿難!如彼眾生,別業妄見,矚燈光中,所現圓影,雖現似境,終彼見者,目眚所成。眚即見勞,非色所造,然見眚者,終無見咎。」
我們眾生有無明妄想,就像有「眼病」。看燈光時,會幻現五色圓影,會幻現「身、心、世界」。究其根源,是目眚所成,是「無明妄想」所造成。「有眼病者」不會知道自己有眼病,才會執著「五色圓光」為實有。「真見」則已澈見「五色圓光」是病眼所現,所以「真見」本身乃無病。
「例汝今日:以目觀見,山河國土,及諸眾生,皆是無始見病所成。」就如我們所見的山河大地,及身心現象,都是無始以來的見病所形成的妄影。
「覺所覺眚,覺非眚中。此實見見,云何復名,覺、聞、知、見?」
明覺幻現種種五色圓光乃「病眼」所現,這個「明覺」乃是「真覺」,不會墮在妄見之中。也就是「覺緣非眚」,亦是「見見非見」之義,澈見「見精帶妄」之「真見」,乃是「妙明真心」,怎麼還稱它是「見聞覺知」呢?
「阿難。如彼眾生同分妄見,例彼妄見別業一人。一病目人,同彼一國,彼見圓影,眚妄所生。此眾同分所見不祥,同見業中,瘴惡所起。俱是無始見妄所生。
舉國共業所成的「同分妄見」,就同有眼病者,看到燈光所現「五色圓光」一樣道理。亦即「同分妄見」情形也同於「別業妄見」,都是無始以來的無明妄見所現。

《十顯真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》
「例閻浮提,三千洲中,兼四大海,娑婆世界,並洎十方,諸有漏國,及諸眾生,同是覺明,無漏妙心,見聞覺知,虛妄病緣,和合妄生,和合妄死。」
眾生依於「二種妄見」而幻現「身、心、世界」,包含了正報、依報,以及所感受的「苦樂」等等。然而,這些「身、心、世界」本來都是「無漏妙心」所現。由於受到「無明熏習」之因,以及「業識」為緣,因緣和合,才妄生「身、心、世界」。當因緣盡滅時,和合之境,也會隨之而滅
「若能遠離諸和合緣,及不和合,則復滅除諸生死因。」
「和合緣」指「別業妄見」,乃心性迷惑之因,與「業力」和合,現起種種妄相;「不和合」指「同分妄見」,未與「業力」和合。若能以「觀照般若」,澈見「別業與同分」皆是妄心所現,就能滅除生死的根源,解脫輪迴大苦。
前文世尊已開示「本覺妙明,性非因緣,非自然性。」以眾生易於迷於「自性乃和合而有」,故世尊開示『覺元』乃「非和合生,及不和合」。論証邏輯相似「非因緣,非自然性」之論証。
所言「和合」,必須二種以上互相混合。「真心」顯「見性」,乃是無形無色;而「所見」乃是外境,屬於「相分」,兩者要如何和合?若能「和合」,應該能看到「和合」後的「混合相」。事實上,不會有「和合相」。
又,「真見」與「明相」和合後,為「見」?或「非見」?若是「非見」,照理「非見」就應該無所見了,怎麼還能見到明相?可見「真見」並沒有離開明相。若是和合後,依然是「見」,那就成自見其相,如「眼自見眼」了。事實上,不會有這種情形。所「和合」是不成立的。
阿難尊者,又為我們提出問題:「世尊!如我思惟:此妙覺元,與諸緣塵,及心念慮,非和合耶?」
「見與明」若是非和合,那兩者必定有「邊界」。事實上,兩者無有邊界。何況「見與明」,一個是無形無色的心性,一個是有相的外境,兩者根本不相及,就像「眼跟耳」,兩者互不干涉,互不交集,不會有「非和合」問題。
總之,「見聞覺知」雖然是眾生無明所現,同是「覺明無漏妙心」,乃非和合與不和合。在「覺明無漏妙心」的智光下,全事即理,「見聞覺知」全相即真,「起心動念」無非真心所現,猶如無量波浪,同是大海。此純真之心,至此轉名為「如來藏」。
「十番顯見」至此終結,「札記」也告一段落。以一首《觀心》作為「札記」結語:
明淨心體,眾生如來皆同;本來澄淨,自在妙用無窮。
無明妄動,妙明覺性濛矓;妄影為真,從此迷在夢中。
轉迷覺悟,但依如來心宗;唯息妄念,不求相上施功。
離心求法,塵劫猶在迷蹤;識心銷落,性光朗耀明空。
行門擇一,切莫三心兩意;最初方便,令心繫緣作意。
未証無生,無念不離緣義;當依法教,審正思惟實義。
所緣繫心,不隨生緣搖曳;海龍銜珠,正念不離不棄。
後念不生,前念無緣自息;定心澄靜,根塵脫落空寂。
莫住無為,方契般若實諦;諸法雖空,因果隨心相繫。
心若執空,墮在無事匣裡;妄說法空,古德再三警惕。
泯言絕慮,心垢沉寂消翳;二元泯然,自他三際消彌。 
念起念滅,前後無別無異。對境了別,妙心明明歷歷。
猶如滿月,鷺燕分明清晰;銀碗盛雪,法眼分明弗齊。
離緣離見,覺性周遍無跡;萬法映心,智光了了不迷。


2020年5月16日 星期六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三)


8.《五者顯見性無還》
佛責阿難:「汝等尚以緣心聽法,此法亦緣,非得法性。如人以手,指月示人,彼人因指,當應看月。」
如來所說的法,不論是文字或聲音,都猶如「指月」的手指,所說的法諦真義,猶如所指的「月」。以「緣心聽法」猶似看指月的「手指」,卻沒有去看「真月」,比喻被名言或聲音所轉,無法契入真實義。
世尊又開示說:「若以分別我說法音,為汝心者,此心自應離分別音有分別性。」若能明白之前文所說「見聞覺知的分別心識,就像旅客只是暫住,不久就會離去;「真心」如掌亭人,乃不動如如。若能有這樣的深切見地,就應該不會離開了聲塵就失去了心性本有分別性,而能夠從我說法中,照見自己的不生滅的心性,並不隨法音生滅。」
《楞嚴經》提出兩種「以緣心為真心」的情況:
一者如阿難以「緣心聽法,未能契入真實義,猶如「觀指」未能「觀月」,所以離開聲音、色相,就找不到「真心」。
二者如外道的拘舍離,以「冥諦」為「法的本源」,執「冥諦」為「真心」。有外道修習禪定,能觀察到八萬劫前事物,超過了八萬劫就觀察不到,把「觀察不到」的境界,誤認為「心的源頭」,稱為「冥諦」。執「冥諦」為常,能生萬法,墮在「法相」的邪見中。
這二類,若「離諸法緣,無分別性。則汝心性,各有所還,云何為主?」這二類若離開了「緣心」,不管此心念是粗,或細至「非色非空的冥諦」,心識已離六塵之色相分別,但是依然存著微細作意心識,所以「非空」。只要一離開了「法塵」,心就全部都還給「法塵」了,就找不到「真心」,也就是「離諸色相無分別性」。亦即,若能「「離諸色相有分別性」,在「法塵」還原歸位後,就會獨留心性無所還,炤炤目前。
「阿難言:若我心性,各有所還。則如來說,妙明元心,云何無還?」我們尚不具足有力的「觀慧」前,就尚無法照見「離諸色相有分別性」,無法從「見聞覺知」中,分明澈照「生滅的心識」與「不生滅的真心」。兩者混在一起,無有智光明確分辯。世尊於是以「八還辯見」引導我們開發「無所還的心性」。
「佛告阿難:且汝見我,見精明元。此見雖非妙精明心,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。」
「妙精明心」指「清淨心性」的第一真實月。「見精明元」,也就是「見精」,如捏眼造成第二月影。至於「水中月」,是指「緣於塵境的分別虛妄心識」,終歸幻滅,找不到永恆的實性,無法從「八還辯中」找到「真心」,就像乞丐夢中發大財,醒來不會真的是富翁。
在「第一卷」中,世尊舉金色臂,屈五輪指,為大眾「直指心性」,直指「「妙精明心」,由於大眾無法直接契入,如來只好從「見精」中來為我們剖析「妙精明心」。
我們六根對境時,比如眼睛看到月亮,能見的「見精」,雖然不是「見精元明」。若有「觀照般若」,就不會是虛妄的水中月,只是猶如帶有眼病,把真月看成「兩個月影的月亮」,只是變形的月。「非虛妄」才能夠從中「離諸法塵有分別性。」
「八還辦見」中的「明暗、通塞、同異、清濁」,都是因緣有,都是依於外境而有,一旦塵境歸於本位,就各有所還。比如早晨現起晨霧;到了中午,晨霧歸位了,消失了,歸位了,虛空則如如,前後無別無異,喻「心性」如如。萬法本來空寂,因妄想執著而現起種種虛妄相,當虛妄幻滅,即復歸空寂;心性則是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,猶如坐看風雲起,不變不異。乃至觀照「內在」的心境,諸如喜怒哀樂,皆有所還;即使是妄想,也是無所從來,無所從去,唯獨心性無所還,歷歷目前。
我們只要從「見聞覺知」中,仔細揣摩不生滅的心性,再回頭細聽世尊獅子吼:「諸可還者,自然非汝。不汝還者,非汝而誰?」有著莫大的「信心與自肯」加持力。
一則禪宗公案:
文遂禪師,嘗究《首楞嚴》,謁於法眼,述己所業,深符經旨。眼曰:「《楞嚴》豈不是有八還義?」遂曰:「是」。
眼曰:「明還甚麼?」遂曰:「明還日輪。」
眼又曰:「日還甚麼?」遂懵然無對。
眼誡令焚其所註之文,自此服膺請益,始忘知解。

9.《六者顯見性非物》(見性周遍)
阿難聽完「八還辦見」後,問佛:「我雖識此見性無還。云何得知是我真性?」如何証明是我的「真心」?
我們眾生在思惟上,多跳不出「眼見為憑」的模式。雖然道理已經非常清楚明白了,但是沒有親眼見到,還是無法堅定的深信不疑。如來為了瓦解眾生的「思惟模式」,先以神通力令阿難得見「初禪天」種種景象。然後對阿難說:「窮你所見,從日月宮到七金山,山川樹木、人、畜等等,有著種種差別相;而你的「見精」都能明明了了,卻無差別相。這方面你已通曉,這是「見精元明」本具功能,也正是你的「見性」所現。於今,「見性」被「眼見為憑」的概念所框限,才會以「看見物相」的方式來領會心性,才會有這樣的迷惑。
於是,如來開示:「若見是物,則汝亦可見吾之見。若同見者,名為見吾。吾不見時,何不見吾不見之處?若見不見,自然非彼不見之相。若不見吾不見之地,自然非物,云何非汝。」
「見性」如果像物那般可以眼見,當我們同看一件事物時,你就應該可以看到「我的能見」。但是,當我不看事物時,你就一定看不到「我的能見」了。你看不到「我的能見」,也証明了我的「能見」非如「物相」那般能夠「眼見」。也表示自己的「見性」,也非如「物相」那般能夠被眼見。
世尊於是作了結論:「汝見時,是汝非我,見性周遍,非汝而誰。云何自疑汝之真性,性汝不真,取我求實」。當你看事物時,你的見性,當下法爾周遍一切,明明了了,跟我沒有關係。你怎麼反而疑惑自己當下的「見性」本能,卻來向我求証自己的「見性」?
阿難又為我們提出疑問說:「其體本來周遍一界,今在室中,唯滿一室,為復此見縮大為小?為當牆宇夾令斷絕?我今不知斯義所在。」如果「見性」法爾周遍一切,何以回到精舍後,只能見到精舍室內的景象?究竟是「見性會放大縮小;還是被牆給阻斷了?」
「佛告阿難:世間事物,雖有大小內比外種種差別,但皆屬所見的前塵,并非見性本身有大小差別。」
如來告訴我們塵相有大有小,但是「真心乃隨緣不變」。真心隨著塵相大小而大小,塵相在天邊,就能看到天邊的星星;隨塵相在近處,就能看到近處,比如針尖。全都是「見性」本具的妙用,能隨塵緣大小而大小,體性則是如如不變。
如來說了一個比喻:「譬如方器,中見方空。吾復問汝。此方器中所見方空,為復定方,為不定方。若定方者,別安圓器,空應不圓。若不定者,在方器中,應無方空。汝言不知斯義所在,義性如是。」
比如四方型的空間,這個空間是放四方盒子所造成;如果改放圓型盒子,空間形狀就換成圓型。如果拿掉盒子,空間就沒有所謂形相了。我們看大看小、看近看遠,乃隨「塵相」而定,「見性」乃隨緣不變。
「一切眾生,從無始來,迷己為物,失於本心,為物所轉,故於是中,觀大觀小。若能轉物,則同如來,身心圓明,不動道場。於一毛端,遍能含受十方國土。」
我們眾生迷失真心,不知道所見的外境,都是妙明心中物,故而執著心外有實法。以不了「萬法唯心」故,才會造成「心、物」分立。以致「見方執方,見圓執圓。」心隨著外境而轉,無法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。比如合於自心所愛,就會貪染不捨,迷於境相,忘失真心;遇到逆緣,就現煩惱憎惡,跳不脫塵緣的繫縛。若能息卻概念分別執著,真心就能任運無礙,不只能大能小,能近能遠,能於一毛端,遍能含受十方國土。
此番顯見,延伸到《楞嚴經卷四》時:「富樓那!汝以色空相傾相奪於如來藏,而如來藏隨為色空,周遍法界,是故於中風動、空澄、日明、雲暗,眾生迷悶,背覺合塵,故發塵勞,有世間相。我(如來)以妙明不滅不生合如來藏,而如來藏唯妙覺明,則能於中,一為無量、無量為一,小中現大、大中現小,不動道場遍十方界,身含十方無盡虛空,於一毛端現寶王剎,坐微塵裏轉大法輪。」
兩則禪宗公案:
僧問谷隱聰禪師:「若能轉物,即同如來,萬象是物,如何轉得?」
聰曰:「吃了飯無些子意智(沒有分別意念)。若有意智,即為物轉也。」

僧問岑和尚:「如何轉得山河國土歸自己去?」
師曰:「如何轉得自己成山河國土去?」曰:「不會!」
師曰:「湖南城下好養民,米賤柴多足四鄰。」(湖南本是米鄉,本然具足。)僧無語。
示偈曰:「誰問山河轉,山河轉向誰,圓通無兩畔,法性本無歸。」

10.《七顯見性唯真》
世尊按班就步的開示「十番顯見」。首先以「顯見性是心非眼」,先讓我們悟見「自己具足生佛無別的心性」。其次,為我們開示「心性具有不動.無遷.無減.無還」等等本質。一來讓我們明白無始以來用攀緣心為自心;二來悟見自心本具菩提涅槃元清淨體。由此引導我們的心性「息妄歸真」。
當我們觀照到心性「不動.無遷.無減.無還」,而後自肯「見性周遍,非汝而誰?」或「諸可還者,自然非汝;不汝還者,非汝而誰?」從「緣心」中剝離出不生滅的「見精」。剝離之初,不免會有覺性昭昭靈靈在目前覺受,似與身心分立為二。比如觀照到心性「不動、無遷」等等,從動態的塵境,反射到不動的心性,有「動與不動」的對立,帶有「捨妄求真」的「真妄二元」分立。這是帶有「我、法分別二執」使然,也是在「明心」過程中所會有的風光與覺受。
「前六番顯見」乃滯妄顯真,滯有「我、法分別二執」;「後四番顯見」則是指向「泯絕我法分別二執,唯真無妄」。亦即必須從「心性與身心」分立中,淨化「分別執著」,趨向「不二般若」的體驗。因此,「後四番顯見」的經義領會,已非由「分別思惟」所能成辦。必須在法義的觀照中,時時經過「定中伺察」,在專一不雜的定心中覺照法義,息卻名言分別,直取旨義,方能觸及「現觀般若」。
「阿難白佛言:世尊,若此見精,必我妙性。今此妙性,現在我前,見必我真,我今身心,復是何物?」當明白了「諸可還者,自然非汝;不汝還者,非汝而誰?」現前之見精,若是必定是我真心。我的「心性」豈不是在身外?「見精」與「身心」兩者對立時,那「身心」是何物呢?
「而今身心分別有實。彼見無別分辨我身。若實我心,令我今見,見性實我,而身非我,何殊如來先所難言,物能見我?」
現今身心有實在的感覺,比如手拿到東西、聽到聲音,都是明明在前,有著分別性;反而「心性」卻沒有感覺到有分別性。若是以「能分別」的身心是為「真心」,那「身心」豈不成了「能見」,「見精」成了「所見之物」?豈不是反而成了先前「七處徵心」時,如來責問「物能見我」?
「佛告阿難:今汝所言,見在汝前,是義非實。若實汝前,汝實見者,則此見精,既有方所,非無指示。」佛開示說:「會感覺見性在眼前,與身心分立為二,是【妄心分別】所造成的錯覺。」如果見性就在眼前,那就你放眼所見的一切,上至日月,下至恆河,種種無數的景物,你能否指出那裡是你的「見性」?
阿難回答說:「縱目所觀,指皆是物,無是見者。」沒辦法從觸目所見的景物,明確的指出「自性」在那裡?「佛言:如是如是。」
佛又問:「汝又發明此諸物中,何者非見?阿難言:我實遍見此祇陀林,不知是中何者非見?」佛又問:「縱目所觀,指出何者非見?」能否指出所見的一切景象中,那兒沒有你的「見性」在?阿難答:「所見萬象中,見性都在其中。」佛言:如是如是。
當時在聽開示的「非無學者」,聽到這樣的話,感到滿懷矛循不解。「見性」明明就在眼前,卻無法剝析出來;不去理採它,隨心所見中,卻如影隨形,無法否定它的存在,這是什麼道理?是時,文殊師利菩薩起來安慰大家說:「世尊,此諸大眾,不悟如來發明二種精見色空,是非是義。世尊!若此前緣色空等象,若是見者,應有所指。若非見者,應無所矚。而今不知是義所歸,故有驚怖,非是疇昔善根輕鮮。」
是大眾因為認不清「見精」與「色空」之間的關係。就世間思惟模式,若是「見性」在「見聞覺知」中,就應該能夠明確從中指出來,就像花草中,能指出何者是草?何者是花?若不在花草中,就無所能指。但是世尊所開示的「見性」,都不在這個思惟模式中,心性明明在「見聞覺知」中,卻無法指出它在那?所以疑惑不解而驚慌,並非是過去的善根不足。
世尊於是對文殊菩薩說:「十方如來,及大菩薩,於其自住三摩地中,見與見緣,并所想相,如虛空華,本無所有。此見及緣,元是菩提妙淨明體,云何於中有是非是?」
佛菩薩在「自在三昧」中,照見「見精」及「所見的一切塵境」,都是自性清淨心所現,當中不會有「是」與「非是」的問題。眾生有分別妄執,才有「是與非」的戲論,才無法証得「自在三昧」。
世尊作了引喻。問文殊菩薩:「如汝文殊,更有文殊是文殊者,為無文殊?」無論我們稱「文殊菩薩或文殊法王子」,都只有唯一真文殊,不會有「是文殊」、「無是文殊」的戲論。比喻「真心」乃純真無妄。「為無文殊?」指不能說「無文殊」、「非無文殊」,因為「真心」當體即是,所現的塵相都是妙明真心所現,一真一切真,一真全體現,那會真假之分?我們尚無以泯息分別,趣入一真,才會有「是與非」,以及種種的名言、概念之紛擾。
世尊作了結論:「此見妙明,與諸空塵,亦復如是。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,妄為色空,及與聞見,如第二月,誰為是月,又誰非月?」
「見精」與所見的塵境,都是清淨真心所現,皆因「妄想分別」,才會現起「見分」與「相分」,才會妄現色、空等等塵境,與「見聞覺知」種種身心現象。猶如本來唯一真月,因捏眼造成幻化「第二月影」。眾生在「妄想分別」中執取「名言與概念」,以致昏擾不休。在妄見中諍論「真月與假月」,諍論「是」與「非是」。若是能息下「分別妄見」,所言「是與非」,頓然了無踨跡。
我們眾生無始以來的攀緣習性非堅固,要頓破「分別我、法妄見」,得精勤修習「定心與禪觀」,淨化「分別我法二執」,方能撼動堅固妄想。法義「如理思惟」的過程中,或可概略分成三階段:
一者概念思惟:法義最初如理思惟時,念頭會來來去去,屬於「尋伺」中的「尋」階段,如貓跑來跑去到處在找老鼠。
二是定心思惟:屬於「伺」的階段,念頭已止息來來去去的尋察,安住在一心一境之下進行伺察,如貓已找到老鼠,老鼠的一舉一動都在貓的掌控之中。由此來伺察法義,令領會由疏而親切、深刻。
三是現觀:由伺察中,了悟「妄為色空,及與聞見,如第二月」;依於禪觀淨化「分別妄想」,直至「得旨忘詮」,息下「無是、非是」的名言、概念戲論。
一則公案:
昔法眼同紹修、法進三人,參地藏禪師,談論中舉《肇論》:「天地與我同根處」。
藏曰:「山河大地,與上座自己,是同是別?
眼云:「別」。藏豎起二指(尚帶分別見)
眼曰:「同。」藏又豎起二指,便起去。
(大雪退了後,三人打算繼續去行腳)藏至門前送之,問曰:「上座尋常說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。」乃指庭前片石曰:「且道此石,在心內在心外?」眼曰:「在心內」。
藏曰:「行腳人著甚麼來由,安片石在心頭?」眼無以對,即放下包囊,依席下求請決。
近一月餘,日呈見解。藏曰:「佛法不恁麼」!眼曰:「某甲詞窮理絕也」。
藏曰:「若論佛法,一切現成。」眼於言下大悟。


2020年5月4日 星期一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二)


4.《一者顯見性是心非眼》
「十番顯見」:一顯見性是心非眼。二顯見性不動。三顯見性無遷(無滅)。四顯見性無減(不遺不失)。五顯見性無還。六顯見性非物(周遍無礙)。七顯見性唯真(無是無非)。八顯見性非因緣非自然。九顯見性非見。十顯見性即如來藏(非和合不和合)
佛問阿難:「汝先答我見光明拳。此拳光明,因何所有?云何成拳?汝將誰見?。阿難言:由佛全體閻浮檀金,赩如寶山,清淨所生,故有光明。我實眼觀,五輪指端,屈握示人,故有拳相。」
我們世間人都不免認為能看見的是「眼」,一定要有正常功能的眼精才能看見景物。就如經中阿難說「我實眼觀---」,無法從「根境」相對中,照見心性。
世尊為讓我們明白「見性是心非眼」,於是以光明拳示阿難,問說:「譬如我拳,若無我手,不成我拳。若無汝眼,不成汝見。以汝眼根,例我拳理,其義均不。阿難言:唯然世尊。---。佛告阿難。汝言相類,是義不然。」
無手的人,絶對不可能握拳;但是無眼的人,仍然可以「見暗」。盲眼人「見暗」,與與明眼人「見暗」的「見」,並沒有什麼不同,由此來認明「見性是心非眼」。
此番開示,重在「明眼」或「盲眼」的「見暗」的「見」,兩者沒有不同,乃是本具的心性所現,由此來直探心性之源。
由「眼根」顯「見性」如是,其它「五根」也可如是類推,比如「耳」也能聽到「無聲之聲」;「身」也能感受「無觸之受」等等。這覺知「無聲之聲」、「無觸之受」者,乃「是心非耳」、「是心非身」。有了這樣的「見地」,方能對前文所說:「若離前塵有分別性,即真汝心。有個明確的概念。
「顯見性是心非眼」在義理上不難明了,但是「見境」不見得能夠歷歷在前,如觀掌中摩尼那般的清晰。差別關鍵,應當在於「定心差別、觀慧深淺」。
「阿難,雖復得聞是言,與諸大眾,口已默然,心未開悟。猶冀如來慈音宣示,合掌清心,佇佛悲誨。」
阿難聽完「見性是心非眼」,心尚未開悟,還希望世尊能繼續開示。
《一則禪宗公案》由眼見直示「心性」:
德山禪師去參訪龍潭禪師。某天夜晚,德山禪師站在龍潭禪師身旁,久久不發一言,也不離去。
「夜已深了,你怎麼還不回去休息?」龍潭禪師終於問他。
德山於是向門口走去,忽然回頭說:「外面天黑!」
龍潭禪師便點了一支蠟燭。
正當德山禪師伸出手來接時,龍潭禪師突然將蠟燭吹熄,德山豁然大悟,立刻跪下來向龍潭禪師頂禮。
5.《二者顯見性不動》
如來為了讓大眾從「見境」中明白「心性不動」,於是開示說:「一切眾生,不成菩提,及阿羅漢,皆由客塵煩惱所誤。」世尊提出兩個比喻:
一者由長老憍陳那陳述:「譬如行客,投寄旅亭,或宿或食,食宿事畢,俶裝前途,不遑安住。若實主人,自無攸往。如是思惟,不住名客,住名主人,以不住者,名為客義。」
二者。「如新霽。清暘升天,光入隙中,發明空中諸有塵相。塵質搖動,虛空寂然。如是思惟,澄寂名空。搖動名塵。以搖動者,名為塵義。」
來投宿旅館的客人,不會久住,比喻生滅的塵境;旅館主人則在在不動,比喻心性不動。又如陽光從門縫照進屋內時,我們可以從「門縫射進來的陽光」中看到灰塵飄動,比喻動搖名「塵」;虛空則不動,比喻心性如如不動。
這兩個比喻,雖然同是比喻「見性不動」,但是觀照的心念有粗細差別,前粗後細,前尋後伺的差別。
佛開示完比喻後,考驗阿難是否確實明了「見性不動」?
「即時如來,於大眾中,屈五輪指,屈已復開,開已又屈。謂阿難言:汝今何見。阿難言:我見如來百寶輪掌,眾中開合」佛告阿難。汝見我手,眾中開合,為是我手,有開有合,為復汝見,有開有合?阿難言:世尊寶手,眾中開合,我見如來手自開合,非我見性有開有合。佛言:誰動誰靜?阿難言:佛手不住,而我見性,尚無有靜,誰為無住?佛言如是。」
阿難先答說:「我見如來手自開合,非我見性有開有合。」佛又問「誰動誰靜?」阿難答:「佛的手一開一合,而我見性,沒有所謂動與靜,沒有住與不住的問題。」佛言如是。阿難通過了考驗。
如來進一步從動態中,考驗是否能夠不被「攀緣習性」所轉,還能觀照到那「不生滅的見性」?「如來於是從輪掌中,飛一寶光,在阿難右。即時阿難,迴首右盼。又放一光,在阿難左,阿難又則迴首左盼。---阿難,汝盼佛光,左右動頭,為汝頭動,為復見動。世尊,我頭自動,而我見性尚無有止,誰為搖動。佛言如是。」阿難明白自己的頭在動時,自己的「見性」並沒有隨著動。也通過了佛的考驗。
覺照「心性不動」的修習,從「有情的動態」中來觀照,最為善巧。比如看著街上的人們在工作中或走動中,或到菜市場,從人來人往、吵雜的聲音中,感受外境不斷的在流動,心性則是如如不動。
世尊作了結論開示:「汝阿難頭自動搖,見無所動。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卷。云何汝今以動為身,以動為境。從始泊終,念念生滅,遺失真性,顛倒行事。性心失真,認物為己。輪迴是中,自取流轉。」
我們眾生無始以來,以「緣心」為真心,以動為身,以動為境;總是被外境所轉,以致攀緣不止,迷失心性而輪迴不息。於今,明白「阿難頭自動搖,見性則無所動」,亦即能從「動境」中,觀照到「生滅塵相」與「不生滅見性」的智慧。就如我們每天穿衣、吃飯等等,都能了知穿衣、吃飯的「見精」乃無生滅現象,由此踏上「息妄歸真」的路程。
一則禪宗公案:
百丈禪隨侍馬祖道一禪師。有一天在郊外,看見一群野鴨飛過去。
馬祖問:「那是什麼?」百丈答:「野鴨子。」
馬祖再問:「到哪裡去了?」百丈答:「飛過去了!」
馬祖回頭扭住百丈的鼻子,百丈痛而大叫。
馬祖大聲說:「又道飛過去也!」百丈因而有所省悟。
6.《三者顯見性無遷》
阿難及諸大眾聽聞「客塵」乃生滅,真心乃不生滅,明白「見性不動」後,才覺悟過去都活在「緣影心」中,整個身子頓時感到輕鬆,就像有人曾誤以為「身死會斷滅」,以致時時懷有憂慮,現今明白了心性不滅的道理,放下了擔憂,身子頓時輕鬆愉悅。
「爾身心泰然,念無始來,失卻本心,妄認緣塵,分別影事。今日開悟,如失乳兒,忽遇慈母。合掌禮佛。願聞如來,顯出身心,真妄虛實,現前生滅與不生滅,二發明性。」然而,這樣的感悟並不等於能夠從現前的心境,親切體驗「生滅與不生滅」。
當時在場的波斯匿王也有同樣的問題,尤其對外道所倡言「身死後斷滅」的誤見,一直無法釋懷。世尊為了讓波斯匿王當下體悟「真心不滅」而問說:「您的色身會變壞嗎?」答:「我今此身,終從變滅。」佛就問說:「您還沒死亡,怎知將來會死亡?」我們只要過五十歲,多少都能體驗色身不斷在衰老,邁向死亡。
接著,佛對波斯匿王說:「大王!汝見(色身)變化,遷改不停,悟知汝滅。亦於滅時,汝知身中有不滅耶?---如汝所說,二十之時,衰於十歲,乃至六十,日月歲時,念念遷變。則汝三歲見此河時,至年十三,其水。云何。王言:如三歲時,宛然無異。乃至於今,年六十二,亦無有異。」我們只要回想自身的成長經驗,不難感受色身剎那剎那的不停遷變。但是如經說「三歲見此河時,至年十三,其水。云何。王言:如三歲時,宛然無異。」心性能見的功能,並不會隨年紀有所改變。
世尊作結論說:「大王!汝面雖皺,而此見精,性未曾皺。皺者為變,不皺非變;變者受滅,彼不變者,元無生滅,云何於中受汝生死?而猶引彼末伽黎等,都言此身死後全滅王?聞是言。信知身後捨生趣生,與諸大眾,踊躍歡喜,得未曾有。
「見精」指看見恆河的「能見的心性功能」,不但不會隨年紀增長而變異,更不會隨著色身死亡而斷滅。波斯匿王肯定了自己的心性乃不生不滅後,釋疑了「身死斷滅」的誤見,於是踊躍歡喜,得未曾有。
7.《四者顯見性無減》
阿難明白生滅的色身中,有不生滅的心性後,疑惑的問佛說:「世尊,若此見聞,必不生滅,云何世尊,名我等輩,遺失真性,顛倒行事。願興慈悲,洗我塵垢。」既然明白「見精」不生不滅,為何世尊說我們「遺失真性,顛倒行事」?
明白「見精」不生不滅,就整個「心性」的本質而言,只是知其一;尚未能完全明白心性有著無量的妙用,雖有似無,就像遺失一般。此段開示,讓我們明白「悟」有很多層次。如憨山大師說:「凡修行人,有先悟後修者,有先修後悟者,然悟有「解、証」不同。若依佛祖言教明心者,解悟也。多落知見,於一切境緣,多不得力。---若證悟者,從自已心中樸實做將去,逼拶到山窮水盡處,忽然一念頓歇,徹了自心,如十字街頭見親爺一般,更無可疑;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,亦不能吐露向人,此乃真參實悟。---證悟,亦有深淺不同,若從根本上做工夫,打破八識窠臼,頓翻無明窟穴,一超直入,更無剩法,此乃上上利根,所證者深。其餘漸修,所證者淺。最怕得少為足,切忌墮在光影門頭。」「前六番顯見」多偏於「理悟」。
接著,「即時如來垂金色臂,輪手下指,示阿難言:汝今見我母陀羅手,為正為倒。阿難言:世間眾生,以此為倒,而我不知誰正誰倒。」世間人以手指向上名為「正」,向下名為「倒」。然而,手指只是改變方向,手指不增不減,前後如一。如果依這個「世間正倒」比喻來看,如來之身,名正遍知;眾生之身,就成了性顛倒了。那麼,能否指出顛倒的所在?亦即我們眾生身何處顛倒?我們眾生迷於「萬法唯心」,自我分別「正與倒」,已是真倒;若執著手指向上才是正,豈不是更加顛倒?「於時,阿難與諸大眾,瞪瞢瞻佛,目睛不瞬,不知身心,顛倒所在。」
如來於是慈悲開示:「諸善男子,我常說言,色心諸緣,及心所使諸所緣法,唯心所現。汝身汝心,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。云何汝等,遺失本妙,圓妙明心,寶明妙性。認悟中迷。晦昧為空,空晦暗中,結暗為色。色雜妄想,想相為身。聚緣內搖,趣外奔逸。昏擾擾相,以為心性。一迷為心,決定惑為色身之內。不知色身,外洎山河虛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譬如澄清百千大海棄之。唯認一浮漚體,目為全潮,窮盡瀛渤。」
世尊常為我們開示:「舉凡外在的一切有形物質,或內在的身心現象,都是唯心所現,都是自心妙明真精所現。」我們只是迷失了。
我們心性本來無所不見,由於現起「無明業相」而失去本具的覺照妙智,以致「晦味為空」。「覺照妙用」因無明而純化如「暗空」。於「暗空」中,現起無明業相時,心就往外攀緣、執取;當「心與境」結合時,就現起種種虛妄相想。從此身心活在「以攀緣識心」為自心,在虛妄相想中昏擾不休。也把「真心」誤認在色身之內,無法明白所見的虛空、大地,都是妙明心中物。不知浩瀚無邊的虛空,也是心性所現。就如把眼前的小水泡誤執為大海一樣;也像手指,本來無上下之分,卻迷執手指「向上為正,向下為倒」。由此妄執,失去了手指任運無礙的妙用。比喻執心於色身之內,讓心失去了廣大無際的妙用。
「前三番顯見」開示,我們雖然有所明白「見性不動、見性無遷」,但是還無法跳脫「以緣心聽法」,所以突然聽到「色心諸緣,及心所使,諸所緣法,唯心所現。---不知色身,外及山河虛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」這無上妙法時,也不免會有疑問在,很難一時信入釋疑,就如經中所說「徒獲此心,未敢認為本元心地。」還做不到「當下承擔」也是必然的。我們眾生都迷失於「真心在色身內,而色身在虛空內」,以致「真心」跳不出虛空外。阿難只好求祈佛「宣示圓音,拔我疑根,歸無上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