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5月1日 星期五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一)


1.《阿難尊者出家因緣》
《楞嚴經》:「阿難白佛:我見如來三十二相,勝妙殊絕,形體映徹,猶如琉璃。常自思惟,此相非是欲愛所生,何以故?欲氣麤濁,腥臊交遘,膿血雜亂,不能發生勝淨妙明紫金光聚。是以渴仰,從佛剃落。」
阿難所以發心出家,至少具備了四大善根:
一者。放得下世間名利、權勢。
二者。不戀執自身莊嚴。
三者。照見世間色身不淨。
四者。欣樂無與比倫的佛身莊嚴。
《佛光辭典》:「阿難尊者天生容貌端正,面如滿月,眼如青蓮花,其身光淨如明鏡。」阿難法相莊嚴,是世間的美男子,又是王子出身。現今「富二代」總是吸引著眾人的眼光,人人羡慕他們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、擁有高貴的社會地位;何況是放棄「王子」的尊貴身份而出家,是何等的道心才能成辦?反思「若是自身」,真能放得下這尊貴的身份,以及富貴的生活而出家嗎?
阿難看到世尊三十二莊嚴相時,感觸世間色身乃欲氣麤濁,膿血雜亂的感受,頓捨世間深重恩愛,發心出家修行。這與地藏王菩薩的前身是長者子時,見佛的無量相好而發起「廣大悲願」,有相似的發心。《地藏經》說:「地藏菩薩摩訶薩,於過去久遠不可說、不可說劫前,身為大長者子。時世有佛,號曰師子奮迅具足萬行如來。時長者子,見佛相好,千福莊嚴,因問彼佛:作何行願,而得此相?時師子奮迅具足萬行如來告長者子:欲證此身,當須久遠度脫一切受苦眾生。---時長者子,因發願言:我今盡未來際不可計劫,為是罪苦六道眾生,廣設方便,盡令解脫,而我自身,方成佛道。」
我們現今已無有福報親睹如來正報莊嚴來發起「道心」,但是可以「依經觀佛相好」來生起欣樂心。有了這股「欣樂心」,才會感觸娑婆穢惡,不值得留戀,才有綿綿不絕的修行動力,才不會在修行過程中遇到挫折就退失道心。
然而,能依於觀想如來正報莊嚴,就生起出離世間五濁的決心,恐怕都是過去世已修善根者。我們一般人的根性,必須著重在「觀照世間空苦無常」,有著深切的感觸,方能引生「世間出離心」;方能親切引發趣向諸佛境界,或佛國淨土的發心。
阿難遇到摩登伽女的魔難,才驚覺自己沒有精進修行,才抵不住「娑毗迦羅先梵天咒」,以致說「恨無始來,一向多聞,未全道力。」而發起精進的求道心。有點類似我們一般人總是在生大病時,如得了癌症時,才悔恨過去為五欲所繫,浪費無數的寶貴時光,未能老實修行。
世尊順此阿難發心,為當時的大眾演說「明心見性的無上妙法」。佛追問阿難:「我今問汝:當汝發心緣於如來三十二相,將何所見,誰為愛樂。阿難白佛言:世尊,如是愛樂,用我心目由目觀見如來勝相,心生愛樂。故我發心,願捨生死。佛告阿難如汝所說,真所愛樂,因於心目。若不識知心目所在,則不能得降伏塵勞。」世尊為了引導大眾「明心見性」,於是展開了「七處徵心」的問答。《楞嚴經》是一部用生活中人人都能感受到的比喻,來為我們「直指心性」的寶典。這種用日常生活中的引喻來指引心性,在大藏經中,可能是唯一所見,也是中國禪師所以至為重視的一部修証經典。
2.《七處徵心》
世尊首先問阿難:「吾今問汝,唯心與目,今何所在?阿難白佛言:世尊,一切世間十種異生,同將識心居在身內。縱觀如來青蓮華眼,亦在佛面。我今觀此浮根四塵,祇在我面。如是識心,實居身內。---世尊以巧妙的智慧,追問阿難「心在何處?」阿難總共提出「七處」,一一都被佛給否定了。即()心在身內。()心在身外。(心潛伏根內。()心在內外明暗中。()心隨所合處。()心在中間。()心無所在。
阿難找不到自己的「真心」,滿懷「疑情」在心中激盪不已,不得不懺悔「雖今出家,猶恃憍憐。所以多聞未得無漏。---惟願世尊,大慈哀愍,開示我等奢摩他路。」當下發起了實修實証的決心。「七處徵心」是世尊幫助我們引生「疑情」,反照自心,激發明心見性的潛能。
我們還未認明真心前,「七處徵心」一層一層的剝析,不在內、不在外、不在中間---,不免越剝析越迷糊,猶如理不清的葛藤。然而,這股激盪的「疑情」,正是看經的妙用。禪宗古德說:「,小疑小悟,大疑大悟,不疑不悟。」集心一處,無事不辦。「疑情」貴在綿密相續成片,成就「一心」。心緒若是浮動、散亂,「疑情」就時而中斷,無以相續無間,觀境也無以清明現前,猶如閃動的燭光,一閃一閃就會照不清景物。「疑情」越深切,伏住散亂心、伏住世間煩惱的力量也就越大,越能引生禪悟定心。所以「疑情」是成就一心、契悟般若的善巧妙法。
虛雲老和尚開示有關「疑情」:「初心人所發的疑念很粗,忽斷忽續,忽熟忽生,算不得疑情,僅可叫做「想」。漸漸狂心收籠了,念頭也有點把得住了 纔叫做「參」。再漸漸功夫純熟,不疑而自疑,也不覺得坐在什麼處所,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。單單疑念現前,不間不斷,這纔叫做「疑情」。」
《楞嚴經》在禪門修証上,有著崇高的地位。中國禪宗祖師非常善用《楞嚴經》,比如「七處征心與八還辯見」在禪門中,乃是頗負盛名的兩則話頭。如圓悟禪師問安民禪師說:「《楞嚴》有七處征心、八還辯見,畢竟心在甚麼處?」又如天龍禪師的「一指禪」,也能在在《楞嚴經》中見到影子。在《碧巖錄》、《指月錄》等等禪典中,都能見到諸多禅門祖德引用《楞嚴經》相關經文來開啟學人明心見性,不計其數。
近代虛雲老和尚就非常推崇《楞嚴經》,他老人家一生只註解過一部經典,即是《楞嚴經》。虛雲老和尚開示說:「(看藏經)若要有真實受用,就要讀到爛熟,讀到過背。以我的愚見,最好能專讀一部《楞嚴經》。」澫益大師也說:「(禪者)雖不能通三藏眾典,《楞嚴》一部,不可不精熟也。
3.《直示心性》
阿難經過「七次徵心」,不知「真心」所在,難過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說:「惟願世尊大慈哀愍,開示我等奢摩他路。世尊開示說:「諸修行人,不能得成無上菩提,---。皆由不知二種根本,錯亂修習。猶如煮沙,欲成嘉饌,縱經塵劫,終不能得。云何二種?一者,無始生死根本。則汝今者,與諸眾生,用攀緣心為自者。二者,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。則汝今者識精元明,能生諸緣,緣所遺者。」
我們眾生所以輪迴不息,在於把攀緣外境的「見聞覺知」誤認為「真心」。亦即,若能認明「無始生死根本」以及「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」,「七處徵心」的疑惑,當可自解。
「即時如來舉金色臂,屈五輪指,語阿難言:汝今見不?」世尊即時舉金色臂為阿難「直示心性」。前番「七次徵心」旨在闡明「識心虛妄」;於今再次徵心,問:「見不?」則是明示「見性圓明」。然而,阿難無法領會。猶似世尊在靈山會上,「拈花」示眾,是時大眾皆默然。
世尊只好接著問阿難:「汝何所見?阿難言:我與大眾,同將眼見。佛告阿難。---以何為心,當我拳耀?阿難言:如來現今徵心所在,而我以心推窮尋逐,即能推者,我將為心。佛言:咄!阿難,此非汝心。」阿難仍舊以「見聞覺知的攀緣心」當成「真心」。佛說:「此是前塵虛妄相想,惑汝真性。」那是「虛妄的緣影心」,不是「真心」。
阿難被佛呵責「非汝心」後,驚慌的站起來說:「(過去我)供養如來,乃至遍歷恒沙國土,承事諸佛,及善知識,發大勇猛,行諸一切難行法事,皆用此心。縱令謗法,永退善根,亦因此心。若此發明不是心者,我乃無心同諸土木,離此覺知,更無所有。云何如來說此非心,我實驚怖。」就我們眾生而言,習慣執「見聞覺知」為「真心」,一旦聽到「讀經、法談,或供養、讚歎等等識心,都不是「真心」,心中不免驚怖,自心豈不是形同無心的草木?
佛隨即安慰阿難言說:「如來常說,諸法所生,唯心所現,一切因果,世界微塵,因心成體。」宇宙森羅萬象,乃至一切萬法,都是唯心所現。世間萬物,乃至微塵,都有它的前因後果,都有它的各自體性,何況是「心性」能現萬法,豈會無它的體性?「若汝執吝,分別覺觀,所了知性,必為心者。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,別有全性。如汝今者承聽我法,此則因聲而有分別。縱滅一切見聞覺知,內守幽閑,猶為「法塵分別影事」。我非敕汝,執為非心。但汝於心,微細揣摩。若離前塵有分別性,即真汝心。」
「見聞覺知」的分別覺觀,猶如捏眼造成「第二月」,雖然不是「真月」,但是也不是「虛妄的緣影心」。若要從「見聞覺知」中認明「真心」,必須「離諸一切色香觸,諸塵事業,別有全性」。「前塵」就是已覺知後的「心識影像」,包含了「所知所見」的「人、事、物」,都是「前塵」的產物。《楞嚴經》說「剝離了六根與六塵的分別覺知,還能從中找到那個能作用的不生不滅心,才是真心。」
「見聞覺知」是經過意識所產生的了別心識。如果泯除「分別覺知」,起心作意安住於當下,靈靈不昧的明覺心,獨耀虛空,是否就是真心呢?佛陀說:「縱滅一切見聞覺知,內守幽閒,猶為法塵分別影事。」就如在禪修上,令心緣於一境來止息妄想攀緣,心境猶如萬里無雲萬里天,一輪明月掛天空,覺照無邊。守在這個定境中,就是「內守幽閒」,依然不離識心作意。有「守」就有「能所」,不離當下的覺知,屬於「定境」的覺察。「幽閒」當下雖然沒有煩惱,清淨無擾,卻不是真心的本來面目,所以名為「法塵分別影事」。
「若分別性,離塵無體,斯則前塵分別影事。塵非常住,若變滅時,此心則同龜毛兔角,則汝法身同於斷滅,其誰修證,無生法忍。即時阿難,與諸大眾,默然自失。」我們如果不能從生滅的「見聞覺知」中,覺照到當中的不生滅的真心。「真心」豈不隨著這些塵境生滅而生滅?若如是,當「塵境」緣滅時,「真心」豈非等同斷滅?那要如何成就無生法忍呢?總之,我們要如何從生滅的「見聞覺知」中來明覺不生不滅的「真心」呢?
「即時如來,從胸卍字,涌出寶光。---吾今為汝建大法幢。亦令十方一切眾生,獲妙微密,性淨明心,得清淨眼。」
於是,如來開啟了所謂「十番顯見」。如來透過十次的問答,引導我們歇下虛妄執著,悟見本具的「清淨見性」,亦即上文所言「能生諸緣,緣所遺之識精元明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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