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5月4日 星期一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二)

讀《楞嚴經》札記(一):《直示心性》 阿難經過「七次徵心」,不知「真心」所在,難過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說:「惟願世尊大慈哀愍,開示我等奢摩他路。」世尊開示說:「諸修行人,不能得成無上菩提,---。皆由不知二種根本,錯亂修習。猶如煮沙,欲成嘉饌,縱經塵劫,終不能得。云何二種?一者,無始生死根本。則汝今者,與諸眾生,用攀緣心為自者。二者,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。則汝今者識精元明,能生諸緣,緣所遺者。」 我們眾生所以輪迴不息,在於把攀緣外境的「見聞覺知」誤認為「真心」。亦即,若能認明「無始生死根本」以及「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」,「七處徵心」的疑惑,當可自解。 「即時如來舉金色臂,屈五輪指,語阿難言:汝今見不?」世尊即時舉金色臂為阿難「直示心性」。前番「七次徵心」旨在闡明「識心虛妄」;於今再次徵心,問:「見不?」則是明示「見性圓明」。然而,阿難無法領會。猶似世尊在靈山會上,「拈花」示眾,是時大眾皆默然。 世尊只好接著問阿難:「汝何所見?阿難言:我與大眾,同將眼見。佛告阿難。---以何為心,當我拳耀?阿難言:如來現今徵心所在,而我以心推窮尋逐,即能推者,我將為心。佛言:咄!阿難,此非汝心。」阿難仍舊以「見聞覺知的攀緣心」當成「真心」。佛說:「此是前塵虛妄相想,惑汝真性。」那是「虛妄的緣影心」,不是「真心」。 阿難被佛呵責「非汝心」後,驚慌的站起來說:「(過去我)供養如來,乃至遍歷恒沙國土,承事諸佛,及善知識,發大勇猛,行諸一切難行法事,皆用此心。縱令謗法,永退善根,亦因此心。若此發明不是心者,我乃無心同諸土木,離此覺知,更無所有。云何如來說此非心,我實驚怖。」就我們眾生而言,習慣執「見聞覺知」為「真心」,一旦聽到「讀經、法談,或供養、讚歎等等識心,都不是「真心」,心中不免驚怖,自心豈不是形同無心的草木? 佛隨即安慰阿難言說:「如來常說,諸法所生,唯心所現,一切因果,世界微塵,因心成體。」宇宙森羅萬象,乃至一切萬法,都是唯心所現。世間萬物,乃至微塵,都有它的前因後果,都有它的各自體性,何況是「心性」能現萬法,豈會無它的體性? 「若汝執吝,分別覺觀,所了知性,必為心者。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,別有全性。如汝今者承聽我法,此則因聲而有分別。縱滅一切見聞覺知,內守幽閑,猶為法塵分別影事。我非敕汝,執為非心。但汝於心,微細揣摩。若離前塵有分別性,即真汝心。」 「見聞覺知」的分別覺觀,猶如捏眼造成「第二月」,雖然不是「真月」,但是也不是「虛妄的緣影心」。若要從「見聞覺知」中認明「真心」,必須「離諸一切色香觸,諸塵事業,別有全性」。「前塵」就是已覺知後的「心識影像」,如「所知所見」的「人、事、物」,都是留在「八識」中「前塵」產物。《楞嚴經》說「剝離了六根與六塵的分別覺知,還能從中找到那個能作用的不生不滅心,才是真心。」 「見聞覺知」是經過意識所產生的了別心識,如果泯除「分別覺知」,起心作意安住於當下,靈靈不昧的明覺心,獨耀虛空,是否就是真心呢?佛陀說:「縱滅一切見聞覺知,內守幽閒,猶為法塵分別影事。」就如在禪修上,令心緣於一境來止息妄想攀緣,心境猶如萬里無雲萬里天,一輪明月掛天空,覺照無邊。守在這個心境中,就是「內守幽閒」,依然不離「識心作意」。有「守」就有「能所」,不離當下的覺知,屬於「定境」的覺察。「幽閒」當下雖然沒有煩惱,清淨無擾,只是情境的顯現;不必然具足「般若智」明見心的本來面目,所以名為「法塵分別影事」。 「若分別性,離塵無體,斯則前塵分別影事。塵非常住,若變滅時,此心則同龜毛兔角,則汝法身同於斷滅,其誰修證,無生法忍。即時阿難,與諸大眾,默然自失。」我們如果不能從生滅的「見聞覺知」中,覺照到當中的不生滅的真心;「真心」豈不隨著這些塵境生滅而生滅?若如是,當「塵境」緣滅時,「真心」豈非等同斷滅?那要如何成就無生法忍呢?總之,我們要如何從生滅的「見聞覺知」中來明覺不生不滅的「真心」呢? 「即時如來,從胸卍字,涌出寶光。---吾今為汝建大法幢。亦令十方一切眾生,獲妙微密,性淨明心,得清淨眼。」 於是,如來開啟了所謂「十番顯見」。如來透過十次的問答,引導我們歇下虛妄執著,悟見本具的「清淨心性」,亦即上文所言「能生諸緣,緣所遺之識精元明」。 讀《楞嚴經》札記:「十番顯見」(一)「顯見性是心非眼」 我們世間人都不免認為能看見的是「眼」,一定要有正常功能的眼精才能看見景物。就如經中阿難說「我實眼觀,五輪指端,屈握示人,故有拳相。---」,認為能看見是依於「眼」,陷在「根境」的識心中。 世尊為讓我們明白「見性是心非眼」(這兒的「見性」不是禪宗的「明心見性」,而是指「心性」本然具足「能見」的性能)。於是以光明拳示阿難,問說:「譬如我拳,若無我手,不成我拳。若無汝眼,不成汝見。以汝眼根,例我拳理,其義均不。阿難言:唯然世尊。---。佛告阿難。汝言相類,是義不然。」 有手才能握拳,無手的人,就無法握拳;但是無眼的人,仍然可以「見暗」。亦即,「見性」的功能,不同於「肢體感官」。「感官」的功能乃無常、變異、生滅,如看到美景,心感覺舒適。一旦離開「美景」,「舒適感」就消失了;或者感官損壞了,比如因故造成「失明」。「見性」則不隨現象生滅而生滅,本具不生滅體性。此是世尊先為我們明示「見性」不同於「識心離塵無體」。 世尊舉例說,當「盲眼者」被醫生醫好了眼睛,能看見種種色了,世間人會認為「能看見的是眼精」。若依此世間邏輯來看,「明眼人」在暗中,也一樣看不到景物;當有人打開電燈時,景物都看得見了,不就變成「燈見」這般荒膠? 世尊於是作了結論:『是故當知:燈能顯色,如是見者,是眼非燈;眼能顯色,如是見性,是心非眼。』 此番開示,重在「明眼」的「見」,與「盲眼」的「見暗」的「見」,兩者沒有不同,都是本具的心性所現。破除過去妄執「以眼為見」的錯誤知見,也由此來直探心性之源。 由「眼根」顯「見性」如是,其它「五根」也可如是類推,比如「聾人」也能聽到「無聲之聲」;這明覺「無聲之聲」,乃「是心非耳」。 「見性」在義理上不難明了,但是不等於能夠在生活中,歷歷在前如觀掌中摩尼。關鍵在於能否時時觀察,直至「見性是心非眼」的般若,無疑無惑,明歷在目前。 『阿難,雖復得聞是言,與諸大眾,口已默然,心未開悟。猶冀如來慈音宣示,合掌清心,佇佛悲誨。』阿難聽完「見性是心非眼」開示後,雖然解悟「無眼之「見性」,離肉眼別有自體」,只是尚未能究竟無惑,希望世尊能繼續開示。世尊於是繼續明示了「見性不動」。 《一則禪宗公案》:德山禪師去參訪龍潭禪師。某天夜晚,德山禪師站在龍潭禪師身旁,久久不發一言,也不離去。 「夜已深了,你怎麼還不回去休息?」龍潭禪師終於問他。 德山於是向門口走去,忽然回頭說:「外面天黑!」 龍潭禪師便點了一支蠟燭。 正當德山禪師伸出手來接時,龍潭禪師突然將蠟燭吹熄,德山豁然悟明,立刻跪下來向龍潭禪師頂禮。 讀《楞嚴經》札記:「十番顯見」(二) 《顯見性不動》 前番「顯見性是心非眼」,明瞭「是心非眼」的「般若智」;「見性」若沒繼續深化、堅固,很容易在「待人處事」中迷失,尤其在「五欲習性」下,「見性般若」很難朗朗在前。 世尊為了讓我們深化「見性」的「般若智」,不被外境所動搖,於是開示:『一切眾生不成菩提,及阿羅漢,皆由客塵煩惱所誤。』時,長老憍陳那趁此因緣,陳述自身乃依於「客塵」之理而悟入「見性不動」。「譬如旅行客人,來來去去,只會在旅館住幾天,比喻「客塵」;旅館主人,則是客去不隨,本來就在那兒,比喻「見性」不動。」 又如陽光從門縫照進屋內時,我們可以從「門縫射進來的陽光」看到灰塵飄動,比喻「客塵」無根;澄靜空寂的虛空則不動,比喻「見性」不動。 「客塵」指的是「見思」上的種種煩惱,比如迷失於「五光十色」中、「名利、權勢」中,被外境所動搖。乃至「五蘊」所現的「覺知、感受」,無不是動搖的「客塵」。若照見「五蘊皆空」,就如照見「五蘊」如在陽光下的門縫中,所看見的飛揚「塵霧」,而「見性」不動。 『即時如來,於大眾中,屈五輪指,屈已復開,開已又屈』來讓阿難看見。如來五輪指握拳又張開,表達「客塵」生滅、動搖,而阿難的「見性」本不動搖。所以佛問阿難「汝今何見?」 阿難答說:『世尊寶手眾中開合,我見如來,手自開合,非我見性,有開有合。』阿難已明瞭佛的寶手有開合,而「見性」不動。世尊於是進一步問道:【誰動?誰靜?】 「五指開合」容易了達如外在的「客塵」在生滅;若是從中辦明「外動而心靜」,則是在照見「外境離塵無體」的同時,悟明「見性」不動,則是更進一層的「觀智」。 阿難答說:『佛手不住,而我見性,尚無有靜,誰為無住?』【尚無有靜】並不是說「見性」也沒有靜的時候,而是「見性」無形無色,本來就沒有「動靜」的現象。「見性」既然沒有「動靜現象」,那來「住或不住」?亦即,「見性」本然不動,已超越「動靜」的名言概念,如所謂「語言道斷,心行滅處」。 世尊為了讓我們更堅定「見性不動」。『如來於是,從輪掌中,飛一寶光,在阿難右,即時阿難迴首右盼;又放一光,在阿難左,阿難又則迴首左盼。』如來問阿難說「你左看右看,為汝頭動?為復見動?」阿難答說:『我頭自動,而我見性,尚無有止,誰為搖動?』 前段阿難已明了「見性」尚無有靜,誰為無住?今「佛光」令阿難的頭左右轉動,是直接讓阿難在「根境」相觸的當下,直契『見性尚無有止,誰為搖動?』明見「客塵」生滅,而「見性」本然不動。 我們世間則不然,頭隨著「佛光」動搖時,同時錯覺「見性」也隨著在動搖,「心智」迷失在「客塵」中。如《六祖壇經》:『不是風動,不是幡動,仁者心動!』 世尊於是作了結語:『云何汝今,以動為身?以動為境?從始及終,念念生滅?遺失真性,顛倒行事性心失真,認物為己,輪迴是中,自取流轉。』我們眾生,念念隨著外境在轉動,不能悟見「自性」本不動搖,才會迷失「真性」,輪迴無了時。 一則禪宗公案:百丈禪隨侍馬祖道一禪師。有一天在郊外,看見一群野鴨飛過去。 馬祖問:「那是什麼?」百丈答:「野鴨子。」 馬祖再問:「到哪裡去了?」百丈答:「飛過去了!」【被外境給轉了】 馬祖回頭扭住百丈的鼻子,百丈痛而大叫。 馬祖大聲說:(心不就在這兒呈現嗎?)「又道飛過去也!」百丈因而有所省悟。 又。五洩靈默禪師,遠謁石頭,便問:「一言相契即住,不契即去。」(說法相契,就住下來,不相契就離離去)石頭據坐不答,洩便行。頭隨後召云:「闍黎!」洩回首,頭曰:「從生至死,祗是這箇,回頭轉腦作麼?」(從應聲中,照見隨緣而應的如如心性)洩於言下大悟。 讀《楞嚴經》札記:「十番顯見」(三)《顯見性無遷》 前番開示「客塵生滅,見性不動」,明了「見性」非如「虛妄識心」生滅無體;生起般若光照,令身心泰然,舒適愉悅。回想過去無始以來,「識心」內搖外奔,失卻真心。枉受無明妄動,內生無止盡的妄想,外攀虛妄之境,如是一生又一生的墮在「妄想分別」的輪迴中。現今,已悟明「客塵」生滅,「自性」乃離根脫塵,「主客、真妄」分明。了知無始以來的愚痴,內心的感念,猶如失乳忽遇慈母。祈望世尊進一步闡明如何在「身心的見聞覺知」中,明見「虛妄生滅」與常「住不滅的真心」。 「主客、真妄」分明的「般若慧」,當同於《般若經》上說:『善分別諸法相,於第一義不動。』從虛妄的諸相中,迴見不生滅的「心性」。也如《金剛經》:『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』的「般若慧」;見一切相都是虛妄如「客塵」,不動的「見性」,乃如如、不來不去。 當波斯匿王聽到「四大身心中」有「不生滅」的「見性」,就發言說「我過去常聽外道說:此身死後斷滅,名為涅槃。」這樣的說法,一直無法釋懷。現今法會中,也應當有這樣的困擾,祈望世尊為我們明示這「不生滅心性」。 世尊為了讓波斯匿王當下體悟「真心不滅」而問說:「您的色身會變壞嗎?」波斯匿王答:「我今此身,終從變滅。」佛就問說:「您還沒死亡,怎知將來會死亡?」我們只要過五十歲,多少都能體驗色身不斷在衰老,邁向死亡。 波斯匿王也能明了「色身」不斷的在老化,遷變不停,由童顏漸漸轉為枯悴。想要阻止老化,也阻止不了,就像心念「念念遷謝,新新不住」,想要不隨念轉,卻也做不到。 世尊又問說:『您二十歲,看到恆河的「能見功能」,與六十歲時,看到恆河的「能見功能」有變異嗎?』波斯匿王答說:「我三歲看到恆河,與現今六十二歲看到恆河,「能見功能」都一樣,沒有感覺有所變異。」外相的變異,我們能分明感觸,就如「花開乃謝」了達無常變異。但是「見性」無形無色,要去感觸它,就只能依於「觀照般若」,需要透過「禪修」方能逐漸清明現前,不同於理上的明白。 世尊於是作出結論:『汝面雖皺,而此見精,性未曾皺。皺者為變,不皺非變。變者受滅,彼不變者,元無生滅,云何於中,受汝生死?』「色身」有生老病死,但是能見的「見精」不會有變異,也不會有生滅現象,為何一生受制於「色身」的生死? 「見精」乃「見性」透過「眼睛」所現的「能看功用」,不同於「見性」。「見性」乃心性本具的「能見本能」,「見精」是「見性」之用;「見性」是「見精」之體。 「五蘊」身心中,有「不生滅見性」,理上能夠不疑不惑,為何我們還會害怕死亡?就如生活中,需要時時到市場購買物質,人們不會流連在「市場」中,更不會害怕離開;因為「市場」有營業的時間,時間到了就關門了。何以明知「世間」如「市場、客塵」,卻心繫世間,不忍捨離?當是在於「見性」尚未能証得「朗朗目前」。 讀《楞嚴經》札記:「十番顯見」(四)《顯見性無減》(不遺不失) 阿難明白生滅的色身中,有不生滅的「見性」後,疑惑說:「世尊,若此見聞,必不生滅,云何世尊,名我等輩,遺失真性,顛倒行事?」阿難生疑,「見性」既然不生滅,就應該永遠在,不會消失,如來為何說我等遺失「真性」? 『即時如來垂金色臂,輪手下指,示阿難言:汝今見我母陀羅手,為正為倒。阿難言:世間眾生,以此為倒,而我不知誰正誰倒。』 當知,「手擘」本身並沒有「正倒相」,「正倒」只是世間名言設施。當世間執著「有正有倒」已是迷了,阿難又堅執「上豎為正,下垂為倒」,豈非迷上加迷?猶如我們妄執世間為實有,已是迷了;又把一生時光用在追逐「世間五欲」,豈非更是迷中迷了。 從手擘「正倒」的比喻來看,猶如世間稱「如來清淨身」為「正遍知」,「眾生身」號「性顛倒」。若仔細觀察,「眾生身」那兒「顛倒」?「眾生心」只能從「聖言量」中,知道眾生「心迷」才會顛倒;但是「心」迷在那?「眾生心」怎麼看也看不到「迷心」所在。 世尊於是開示說:『我常說言:色心諸緣,及心所使,諸所緣法,唯心所現。汝身汝心,皆是妙明,真精妙心中所現物。』世間外在的現象象,乃至五蘊身心所現起的「知覺、感受」,無非「唯心所現」。 世尊此開示即說明「因為眾生迷失萬法唯心」的智慧,不知「身心」都是「真精妙心中所現物」,才會因此妄生分別,顛倒行事。一旦「迷失真心」,念念皆妄,整個「身心」都在顛倒中。妄認「四大」為「自身相」,妄執「六根追逐六塵」的塵影為「自心相」。 『一迷為心,決定惑為色身之內。不知色身,外洎山河虛空大地,咸是妙明真心中物。』一旦迷執「四大為自身相、六塵緣影為自心相」,就會妄執「心」在色身之內,「虛空大地」在心外。不知「真心」乃周遍法界,所見的虛空大地,都是妙明真心中所現之物。這樣的顛倒,猶如迷執如來手擘「有正有倒」。不知「手擘」無正無倒,「心性」本然量周沙界,如如不增不減,無內無外;卻妄執生滅的「識心」為我,顛倒在「妄想分別」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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